油頭男覺察到溫大小姐的不耐煩,也不敢再糾纏,匆匆斂聲道別,拽著同伴一步三回頭地走進會所。
緊繃許久的身體漸漸放鬆,依稀間,溫廉纖聽到了身邊男人的一聲輕嗤。
涼涼的。
轉瞬即逝的。
如拂面而過的夜風一般。
她想說點緩和氣氛的話,只是一張嘴,黑桃A的後勁又上來了,只得又悻悻閉上,繼續往前走。
刺眼的大燈忽閃數下,幾步開外,亮紅色的敞篷跑車有意降速,副駕座上一身酒氣的女人盯著韓佑笑得肆意,扭頭沖身邊人嚷嚷:「你們『鉑金馬』還藏著這麼標緻的貨色?他叫什麼?多少號?你下車,換他過來陪我!」
充當司機的男人提醒道:「他不是我們這兒的。」
那女人壓根沒聽明白,自顧自地叫囂:「那他是哪兒的?挖他去你們店裡上班,絕對是頭牌!錢不是問題!姐給他開工資!」
跑車駛出老遠,富婆姐姐還忍不住沖「頭牌」招手,發自肺腑的勸說迴響在空曠的街道上:「要是哪天——不想努力了——記得——來——找姐——」
意識到韓佑被誤會成了夜場工作者,溫廉纖掩著嘴巴「噗嗤」一聲。
韓佑並沒有生氣,而是睨她一眼:「聽見了嗎?」
溫大小姐不明所以:「嗯?」
韓佑接著道:「我要是來這種地方上班,那也是頭牌。」
溫廉纖愣了愣,半晌才嘀咕:「……這有什麼好得意的?」
話音未落,就被塞進副駕座。
韓佑俯身替她綁好安全帶,繞去駕駛座的方向。
這車確實有點年頭。
內飾看起來比外殼還要廉價,仿皮坐墊也軟塌塌的,一坐上去,整個人便不受控制地往下陷。
即便如此,溫廉纖還是覺得「車廂里」比「包廂里」舒適太多——可能是韓佑那傢伙在身邊的緣故。
她將暫住的小區定位發給韓姓司機,隨口詢問:「這車哪兒來的?」
韓佑如實回答:「租的。」
溫廉纖瞄了眼后座:韓佑的旅行包和小提琴盒都擱在那兒,看樣子,是下飛機後立刻就趕過來了。
伴隨著導航提示音,車輛緩緩啟動,並不算絲滑地融入夜幕中。
韓佑掌著方向盤,目不斜視,接上先前的話:「代步車而已,挑了輛性價比高的。」
溫廉纖抿唇:「這麼勤儉節約?」
他若有所思地糾正:「是勤儉持家。」
這有什麼區別?
溫大小姐想了想,又想了想,暗忖這兩句話還是有一點區別的。
酒勁漸漸上來,喉嚨里燒得厲害,她接連做了好幾個吞咽的動作,那種直衝腦門的灼燙感並沒有消散,只好通過不停說話來緩解痛楚和困意:「對了,你怎麼會突然想到來隆濱?打算在這裡待多久?」
韓佑默了幾秒鐘,薄唇倏地一碰:「纖纖。」
氣氛莫名緊張起來。
溫廉纖不說話了,靜候下文。
男人的聲音又低沉些許:「你是不是忘了——我們已經領過結婚證了。」
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
溫廉纖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暗自琢磨:韓佑的意思莫不是,作為丈夫,放棄休息時間,飛到另一個城市探望妻子也無可厚非?
作為溫家家主溫皓白的獨女,她自幼就被寄予厚望,畢業後開始接觸公司核心業務,一過完二十三歲生日,就被派來隆濱打理剛起步的子公司……溫、韓兩家一向交好,韓佑的父親又是溫皓白生意上的得力幫手,為了讓雙方家長放心,離開楠豐前,她索性和兒時就定下婚約的韓佑去領了張結婚證。
用溫廉纖自己的話來說,不過是多了一張紙,他們的關係和領證前沒有半點兒變化,可如今韓佑一見面就提結婚這茬,讓人很難不懷疑,是雙方家長「派遣」他過來的「照顧」妻子的。
她面色不悅地撇撇嘴:「所以,你是打算一直留在隆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