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就是說,人和人的差距怎麼就能這麼大呢?」
一時間,眾人如是感慨著,都是唏噓不已。
但唏噓完了,事兒還得接著干。
紀若清就一邊布置,一邊聽著他們嘮叨細語一般地合計。他們商量的大大小小的計劃,有些異想天開,有些南轅北轍,有些頗具巧思。
後院古井邊原有一株靈木,它原本繁茂的枝幹,在魔化後已經全部枯萎乾涸。此刻猙獰的枯枝,像樊籠一樣編織罩住了小半個院落,尖厲的陰影也印了紀若清一身。但紀若清聽著前院閒言之餘隨意一瞥,卻見在她頭上,累累黑灼瘢痕的枝椏之間,悄然冒出了幾個稀疏的尖尖小芽。
幾簇小芽之上,仙府的上空蒼穹,充斥著細閃的茫茫冰晶,如星河一樣緩緩盤旋輪轉。
所有人都以為這迷離的天幕之下,這禍在旦夕的仙府里,應該是一片蕭索靡散的。此時紀若清親眼所見,這裡的人並沒有空去黯然沮喪。也不是像她的宗門曾經臨危之際,從上到下知難而進、道阻愈勇的激昂。
這些人只帶著單純的赤誠,和初生之犢一般的無畏,與他們的葉元君堅定地站在了一起。
同進同退,同生共死,沒有人慷慨悲歌,也從未想過還有其他的道路。
而在他們宛若等閒地嘮叨抱怨之中,紀若清感到一種深重的寧靜。
那是一種人清楚地知道了前方要走的道路,然後開始踏踏實實、認真前行、日拱一卒,不論在面對任何困難時,內心都有的充實和寧靜。
是面對千難萬阻,道心依然堅定的人,平和自持的寧靜。
是春雨過後的清晨,萬籟俱寂中,春風野火在片片新芽中默默延燒,就要催枯燎原前的寧靜。
是一個宗門中興之前,沉澱著的寧靜。
歸根到底,這是掙脫桎梏的葉圓圓,給玉秋仙府注入的,一片生機勃勃的寧靜。
而此刻,置身其中,紀若清自己也被這一片沉靜浸染。她想,就像阿圓和這些人,終會一步一步穿過歲月風雨。
她的小師叔也終會平安轉世歸來。
她的宗門,最終也會回到浩劫之前的興盛。她會變成曾經師尊的模樣,板起臉,對著一串新進門的跳脫弟子,說著一代又一代碧虛宗主都說過的古板訓話。
說不定他日,她也還會收到一個自信滿滿、發誓要努力早日證道,好讓她能坐享其成的好徒弟。
到那時候,她和度過此劫的阿圓——不論屆時阿圓是在玉秋仙府,還是已經另有出路——都必定會帶著各自的宗門,繼續攜手共進、守望相助,在這漫漫求道之路上,並肩求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