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菜餚穩當,」定西侯道,「野味總是稀罕些。」
「是啊,再有關係好的獵戶,也沒有哪家酒肆能保證一年四季、客人想吃什麼就有什麼,」阿薇語調淡淡的,「但能買些,和捧著銀子被人當冤大頭宰,兩回事。」
當了快三十年冤大頭的定西侯老臉一紅。
他不在意銀錢,但被外孫女兒追著戳,怪沒有面子的。
「所以啊,」阿薇一手扶著肉,一手握刀細細片,片出來的肉薄且均勻,「翁娘子估不准價,又不想斷了這採買路子,便請我去看了眼。
我一眼就瞧中了這兩隻肥碩的活兔子。
自家吃用,我也沒有壓價,一併都收了,等片好了醃一會兒,晚上吃撥霞供。」
「吃撥霞供好,」定西侯贊同極了,「今兒夜冷,我看這天又要下雪,雪天吃這個,溫一壺酒,最是應景。」
阿薇笑了聲:「倒不是想著應景,而是母親很喜歡撥霞供。」
「這樣啊……」定西侯的確不曉得這些,但聽得這「喜歡」二字,還是上了心,「山裡的野兔子不好抓,開春挑個莊子叫人養起來,想吃的時候就送來。」
「兔子見風長,眨眼數不清,」阿薇道,「開春又不應景,也吃不完。」
「自家吃不完就供鋪子裡,」定西侯忙道,「撥霞供不應景了就換其他做法,說起來,以前在東越時候、那山里也好抓兔子。
外祖父抓過幾次,那兔子醃了上架子烤,滋味也很不錯。
等夏天了,外祖父給你和你母親烤來嘗嘗。」
阿薇放下了刀。
她片兔肉照著部位不同分開,醃製也是分門別類。
大醬、花椒、黃酒倒下去,阿薇道:「等夏天再說夏天的事,誰知道成是不成呢。」
定西侯下意識要多保證,琢磨著阿薇的話又止住了。
也是。
現在說得再多,也不及到時候烤好了送來。
阿薇將肉醃上,洗乾淨了手,這才正色著問道:「外祖父有話便說。」
定西侯輕咳了兩聲。
毛婆子機靈,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定西侯這才道:「白日岑太保尋我,想趁著明日休沐去莊子上探望岑氏。」
阿薇挑眉:「為何?」
「阿薇,我跟他說岑氏殺人,他作為岑氏的伯父,哪怕心知肚明,也不能只聽外祖父這一家之言。」
定西侯來之前深思熟慮,儘量用阿薇能接受的方式來說。
當然,也是阿薇相對更好說話。
阿念那脾氣發起來,哪怕道理是這個道理,她都一腳盆子把道理踢翻。
定西侯想想也怵,畢竟,他也沒想和阿念起衝突。
「先前,岑太保說等衙門封印之後去莊子上,無論他給我們什麼答案,這一趟總是要走的。」
「今日上午,他突然改主意了,說的是他夫人掛念岑氏,正好趁休沐過去。」
「外祖父明日會一道去,畢竟是我們的莊子,又是這般人命關天的大事,不能沒有自己人坐鎮。」
「所以,一下衙就來跟你說這事,等下也和你母親說,省得你們從別人口中聽來,還當外祖父背著你們與岑家商量了。」
阿薇平靜地看著定西侯。
岑家要走這一趟,完全在意料之中。
倒是定西侯這小心翼翼的樣子,叫阿薇意外些。
她哼笑了聲:「自己人?您確定您是自己人?」
定西侯尷尬道:「自然是了。」
阿薇促笑了聲,沒說相信、也沒說不信,只道:「我曉得他為何改主意。
昨兒苑馬寺那位薛大人被順天府扣下了,聽說萬通鏢局也封了。
岑琅急得到廣客來與母親吵架,被母親幾句話懟了,她回去後說不定也鬧了一場。
內憂外患的,萬一岑氏殺人的事再沸沸揚揚起來,他這個年真不好過了。」
定西侯訕笑。
岑太保態度的變化,他自是看在眼裡。
對方要提前去看岑氏,他也不會耍橫拒絕。
就像他和阿薇說的那樣,總要走這麼一回。
「他去過之後呢?」阿薇問,「岑氏親口承認殺了人,他們岑家給外祖母賠命嗎?」
「這……」
阿薇沒有再追著這個問題不放,轉而道:「我跟您一塊去。」
定西侯聞言,轉頭往正屋方向看了眼:「你母親……」
「她不去,」阿薇直接道,「我會說服她、不讓她去,我擔心她去了那裡再受刺激。
肝氣鬱結對她沒有好處,她和岑氏吵起來了,了不起再拿匕首捅,捅三刀是捅,捅第四刀也是捅,無所謂的。
但誰叫還有岑太保和太保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