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拿那五千兩和藥材,陸念就不回京拼命了?
怎麼可能?!
陸念只要有一絲機會,就會殺回京城來,鬧一個天翻地覆。
那五千兩和忌日上的桂花酥一樣,就是「借題發揮」的那道題而已。
可那又怎麼樣?
陸念對付她的題卷,她岑氏一樣可以拿起來往伯父臉上砸,叫他也去做題去!
看看,這一道題砸過去,伯父不就願意好好「商量」了嗎?
當然,岑氏也不認為岑太保是真心退讓,就像她不會天真地認為、伯娘是被他們嚇著才失聲誦了阿彌陀佛,都是戲碼罷了。
「伯父不想過河拆橋就好,」岑氏道,「侄女和姻親不同,這蓆子沒有那麼好割。」
岑太保眉頭的青筋跳了下。
這些年,他其實也感受到了力不從心。
精力不比從前,前景自然也不及當年,說透徹些,那就是「到頭」了。
聖上近幾年越來越喜歡啟用年輕的官員,老頭子們在朝堂上、很多時候必須揣度著聖上的心思,給新人讓些步子。
若是自家有出色的新人,岑太保或許還會喜歡這種「傳承」。
可偏偏岑家續不上那口氣!
一旦他從太保之位上退下來,岑家眼瞅著是下坡路。
岑太保豈能甘心?
尤其是,他越來越覺得,他在漸漸失去聖心。
沒有具體的實證,只是一種感覺,但岑太保為官多年、直覺出色,這叫他不得不上心。
權勢搖搖晃晃,對金錢的渴望自然重了許多。
他早些年就有往錢莊、寺廟投本錢的想法,只是各有利弊,又各有麻煩。
差不多兩三年前,岑太保下定決心、挑中了大慈寺。
大慈寺從未做過香積錢,想要撬開這道口子,自少不得銀錢開道。
辦事的人買通了寺中典座。
誰能想得到,山洪突然滾滾而來,那典座脫身不及、葬身洪水之中,此前的工夫一併隨著流水去了。
但大慈寺缺銀錢重建,倒是給了岑太保另一個機會——他資助大慈寺重建,而大慈寺在渡過難關後做香積錢。
大慈寺里也有人心動了。
只是,事情還在最初的商議時,聖上下旨賑災,還有官員相應捐銀。
真是把岑太保氣笑了。
他自是讓人對和尚們隱了消息,緊趕慢趕要把事情敲定,甚至不惜提前把銀票送上大慈寺。
只是大慈寺的重建比他預想得要更耗銀錢,岑太保一時之間調不攏現銀,才會去問岑氏要五千兩急用。
等五千兩到手,大慈寺已經得了捐銀,尤其是城中信眾,大把銀錢往寺里送。
死心眼的和尚感動不已,一心要建塔林,要為亡者祈福,要成為供奉往生牌數量最多的寺廟,無心去折騰香積錢生意。
岑太保拿著銀錢投不出去,當時的怨氣,如今想來都憋得慌!
他努力順了順氣,與岑氏道:「不說那些,仔細說說經過。」
岑氏藏一半說一半。
「上次回去觀洗三禮時就跟您提過,陸念母女把我住的那院子都砸了。」
「我搬了個住處,年紀大了認床,睡得不太好。」
「我前後病了有一陣,阿馳兄弟他們輪著守夜,那日凌晨夢裡說胡話、正好叫阿駿聽了去。」
「我倒是穩住阿駿了,但他那傻子臉上藏不住事,叫人看出來,才鬧起來。」
「李嬤嬤被陸念連蒙帶騙,嚇得口無遮攔,把白氏的死說了。」
「也不曉得她們還從哪裡得知陶禹川是吃松子吃死的,言之鑿鑿,叫嚷著要開棺。」
「您當我不想爭辯?李嬤嬤反水也就罷了,陸念是會聽人解釋的?」
「她恨不得我死!」
岑氏說到這兒,一把掀開了被子,直接把中衣褲腿捲起來,直到露出腿上繃帶。
「她連扎了我三刀!」岑氏咬牙切齒,恨得渾身發抖,「血撒了半褥子,我看著那三個血窟窿險些沒有昏過去!
她是瘋起來不管不顧,要不然我怎麼能來這裡,說好聽了叫避其鋒芒,說難聽些,我怕她再捅我幾刀!
您剛才不也聽阿薇說了嗎?人正磨刀呢!」
岑太保盯著繃帶,心頭震撼。
他這一生,也算是用過各種手段,可即便是沾人命也是隔了幾層,出個腦子、不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