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秋天,得知父親自殺消息的時候,許彥清崩潰過一次,但是他看到病危中的母親,強忍著沒有哭出來。他退了學,沒日沒夜的幹活還錢,哪怕是昔日不屑於去做的事情。
然而這些都沒有讓他失去希望。
只有每每母親流露出厭世情緒時,那種被親人拋棄的恐懼感再次襲上心頭,許彥清的周身被窒息般的絕望籠罩。
「你好好的,我才有動力活著,」許彥清握住母親的手,「否則我會覺得,像爸那樣一走了之更。」
「彥清!」沈嘉蘭坐起來,摟過許彥清的脖子,「我錯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明白,」許彥清拍拍她的後背,「我們都不要再說這種話了。」
許彥清繼續幫母親按摩,直到她平靜地睡去,才走回自己房間。
半夜,秦彧睡不著,走進洗手間,用涼水洗了把臉。他想起了以前的事。
高三剛開學,八月底,全校動員大會,大學註冊日還沒到,許彥清作為優秀畢業生代表也去了,而且在秦彧之前發表的演講。
許彥清根本沒準備什麼演講稿,他的發言隨興所至,風趣又實在,既鼓勵了學弟學妹,還沒有一點官腔。
秦彧不同,他不擅長幹這種動員人的事,提前幾天準備好演講稿,背得自以為滾瓜爛熟。結果到了那天,發現許彥清也在,懵了,上台後向下俯視,許彥清就在主席台下,那麼直直地望著他。秦彧張口就是一句:「我要向許彥清學長學習。」然後滿腦子空白,台下一片鬨笑。許彥清也笑了,雖然是掩著嘴輕笑,但秦彧看到了,更是漲紅了臉。後來一位老師出言解圍:「看來剛才許彥清同學的演講太精彩,我們學弟還沉浸在其中,沒有回過味來。」秦彧的情緒恢復平靜,開始一板一眼地背誦稿子。
第一次被學長注意到,竟然是如此狼狽的情形。
一個學期過後的寒假,由於高考將近,高三提前開學,秦彧每天早出晚歸。那天晚自習後剛出校門,他聽見有人叫他的名字。
「秦彧?」
秦彧呆望著人潮中的許彥清,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是叫秦彧嗎?我沒記錯吧?」
「嗯……是!學長你記得我啊?」秦彧說完又低下頭不太敢看許彥清的眼睛,上次在全校面前出糗,恐怕想不被人記住也難。
「怎麼不記得啊,我見過你好多次了。」
好多次?許彥清的話讓秦彧有點受驚,他本以為動員大會才是對方第一次發現自己的存在。
見他一臉不明所以,許彥清繼續說:「你經常看我打球吧?還有節目彩排……我還以為你跟蹤我呢。」
「不是……我沒有!」秦彧急了,他知道許彥清的課外活動多,也確實存了那麼點心思想多見見他,但並不想令對方困擾。
許彥清「噗」地一笑,拍拍他的肩膀:「你怎麼這麼不禁逗。」
所以只是玩笑嗎?但是被他記住,秦彧還是開心的。
「學長,你今天怎麼會來這裡?」
許彥清已經畢業了,雖然大學還沒開學,但這個時間來母校也有點奇怪。
「約了兩個同學,復讀班的,應該都下課了吧?」許彥清問。
秦彧剛點點頭,旁邊有人喊起:「彥清!」
秦彧記得那兩人是籃球隊的,以前和許彥清打過球,他們一起走過來。
「這麼晚才出來,還以為你們又被留堂了呢。」
「晚自習留什麼堂。」其中一人說,「哎,這個小弟弟是誰?」
秦彧皺眉,有些不悅。這倆人的確人高馬大,比許彥清還高一截,相比之下自己就顯得更小了,可他們現在分明跟他是一個年級,憑什麼這樣稱呼他。
而許彥清呢,沒有反駁的意思,只淡淡地解釋:「也是我們學校的,一個學弟。」
秦彧的心頭湧上一股挫敗感。
「學弟啊……要不要跟我們一塊吃燒烤去?」另一個人問,他的右手臂自然地勾上許彥清的肩膀。
許彥清也向秦彧看過來,像是在等他的回答,但並沒有出言附和。
「我就不去了,學長再見。」秦彧說完,扭頭離開了,走出十幾歩,回身一看,只見許彥清和那兩人的背影漸漸隱於人群。
幸好拒絕了,說不定學長根本不想帶他去。秦彧嘆口氣,心底微微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