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斯萊先生微微一笑,像小天狼星經常會做的那樣拍了拍他的肩頭,轉身離開了。
鐵門邊的燈很暗,只夠照亮幾步外花台里的四五棵灌木。哈利在費爾奇的注視開始有些瘮人後走向宿舍,在經過藝術樓時被其中一扇窗戶里的光亮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二樓的一扇窗,長條形的,很窄,只夠露出裡面的一個角落。
但這足以讓他一眼認出坐在鋼琴前的男孩。
哈利停下了腳步。他知道德拉科總在這個時候練琴,星期天晚上,向來不變。但此時他的手臂沒有在移動,那雙總是刻薄、冰冷的眼睛正和他的下巴一樣低垂著,像是望著琴鍵或踏板,又或者什麼都沒有望。
四周很黑,哈利凝視著那扇窗,有一瞬間想到了聖誕集市上常常會賣的燈雕。德拉科的身影仿佛精雕細琢後的木片,嵌在那片溫暖的燈光里,薄薄的,輪廓微微發著亮。
他在幾秒過後清醒過來,並為這個不合時宜——不合季節也不對人的聯想感到有些惱怒,隨即別開眼睛,踏上草坪間的小徑。
……
哈利走得很快,也沒再抬頭,所以他並未注意到琴房裡的人幾秒後向他投去的目光。他們的視線像是被那層加厚的、隔音的雙層玻璃窗摺疊了一下,因此擦肩而過。但德拉科的注視長久而專心,直到哈利走出窗框,走到他看不見的地方,才慢慢收回。
鋼琴譜架上豎著一沓五線譜草稿,手寫的音符在紙上跳躍,偶爾被三條斜線劃掉。德拉科伸手將它們收起來放進譜夾里,柔軟的紙張卡在塑料膜的開口邊,怎麼都塞不進去。
該死。
德拉科吸了一口氣,又呼出來,這才看準了那個透明的裂縫,將草稿平平整整推進去。
他在離開琴房前關掉了燈,月色薄薄一層蓋在黑色的琴蓋上,猶如遮灰的白紗。
作曲到了中間階段,考驗的是經驗與耐心,並非寫出旋律時那般湧現的靈感。這天的嘗試對德拉科來說並不算非常順利,除了和弦的不斷更改,還有但凡有人仔細望進他眼睛裡,便能發現的繁亂心情。
即使他無數遍告訴自己是錯覺,是想太多了,但昨夜哈利的眼神——在他握上自己的手、抬頭看向自己那刻明顯的猶豫,它們像是沼澤里藍色的鬼火一樣,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德拉科一直覺得他算是個很會察言觀色的人,但這更多時候只是關於應場的需要,和敏感並沒有什麼關係。但他記得住哈利看他的每一個眼神,現實中,夢中的。所以當那雙綠色眼睛裡忽然浮現的防備和敵意被月光徹底照亮時,他幾乎是立即——條件反射地僵住了。如果不是大腦在那刻停止了運作,他或許會收回自己伸出的手……
但哈利很快握住了他的手,從洞裡爬了出來。
熟悉的皮膚觸感向他打了一針定心劑,德拉科這才留意到自己的心跳。之後的一切似乎並沒有什麼不同的地方,除了哈利突然的安靜(也許是掉進沼澤讓他變得疲倦),還有某種隱隱約約的、讓德拉科感到有些不安的東西,像是夜裡未能完全散去的薄霧,在空中漂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