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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次的雪崩,結束在十二月四日的深夜。
北風中,哈利望著冰罅口東側雪層中缺出來的一個大口子,很久沒有動彈。他站在這片緩坡的最高點上,身後山谷中的天空星辰暗淡,雲群又散下了零星的雪。德拉科牽著救了他們性命的飛馬,將它栓回那棵樅樹上——它的另一匹同伴仍然守在哪裡,它們親昵地互相蹭了蹭脖子。
崩塌已經完全停止,四周靜得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哈利轉過身去,向前又走了幾步,更加靠近懸崖邊緣,雙手插在外衣口袋裡。
德拉科望著他的背影,一隻手放在樹幹上。他的手臂仍在陣痛著,圍巾早不知掉到了什麼地方去,領口沾滿碎雪。
這是一個很美的地方。所有事物都被切成黑白兩半。潔白的山峰,剪影似的樹冠;歸復沉眠的冰川,連風也吹不醒的、無邊的夜幕。
德拉科抓著樹幹上的裂紋,一直抓著,直到將皮膚刺痛。再然後,他鬆開了手指,向哈利走去。
五步,十步,二十步,
這距離本來就不遠。
他停在哈利身後——十步之外,等著他開口。
月光靜靜落在他們中間。
「走了那麼遠……那麼遠,最終什麼意義都沒有……所有的一切。」
哈利望著眼前飛雪旋轉著被風帶下山嶺,如同飄渺無痕的白色泡沫,消融在冰冷的黑夜。雪山高聳入雲地矗立在他們面前,遮擋住了本就不多的繁星。
「一切?」
德拉科在他身後重複。
「一切。」
寒風狂笑著灌入傷疤似的醜陋冰罅,在裡面遊走撞擊出魔鬼一般的嘶吼哭嚎。一瞬間,德拉科似乎還能聽見冰姑娘尖銳的笑聲,從地底深處刺破透明的冰川,吞噬著失去血色的北方大地。
問吧。他對自己說。還有什麼怕的?問吧。
「……那麼我們呢?」
他用盡全力,卻像是一個重病垂危的人,無論如何只能發出這麼點微弱的聲音。他看見哈利的背脊微微僵直——黑夜擋在他們中間,而風仍然不斷吹著,夾雜著紛亂的雪花,模糊了所有的視線。哈利始終沒有回答。
這讓德拉科有點想笑。這是一種發自胸腔以下的笑意,在向上升騰時撞擊著心與肺之間的空隙。他覺得自己和那個冰罅沒什麼兩樣。
「你為什麼不直接說出來?」
那股突如其來的笑意攪動著他的喉嚨,讓他嗓音發啞,說話的口吻卻平靜得出奇。
「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