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柔軟的土壤轟然崩塌,颶風卷著冰雹吹來,吹破岸邊所有的航船。
可他明明已經在那裡停泊。
「……宙斯從來也沒騙過她。要我說,欺騙和隱瞞間的差別就那麼一丁點兒。」斯娣妮的聲音在耳邊來回晃動,德拉科已經弄不太清她在講什麼。痛苦和思念在逐漸扭曲的過往畫面中蛻變成了更為爆裂和酸澀的情緒,腐蝕著他的身體——腐蝕著他的理智。
「所以說說吧,你的愛人在哪裡,我的孩子?」斯娣妮聲音不大不小地問他,在這吵鬧的酒館中剛好足以被人聽見。而這句話,德拉科不但聽到了,還聽得挺清楚。
愛人……
他喝得太多,分不清這是否是個夢中夢,或是他的想像——又一個想像。但如果是想像……哈利為什麼又不在這裡呢?
「我不知道。」德拉科低著頭回答,一隻手握著喝空了的酒杯,拎著杯柄甩來甩去。他緊盯著心中那股紅色的幾乎是帶血的情緒,看著它越來越來越鮮艷、越來越惡劣,直到衝出口來變成一句顫抖的、沒有半分歧義的:「我恨他。」
從剛才起就沒閉過嘴的女巫終於靜了下來。
德拉科偏過頭,只見她年輕得古怪的臉上露出一絲訝異——被壓制住的意外,甚至是震撼。
被酒浸透了意識忽然就清醒了,像是海綿擠幹了所有的水。
德拉科迅速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了什麼,用的是什麼人稱代詞。「哐」一聲,他將木杯拍到櫃檯上,起身遠離這個地方。
木門呼地打開,湧進寒風與飽滿的夜色。
斯娣妮注視著男孩的背影消失在酒館外一片雪茫茫中,右手叩叩櫃檯,索要一杯麥酒。
「這次要什麼時候下山去?」酒保邊倒著酒,邊對她問,「這地方冷得要死,過兩天太陽也沒有了。要是有得選,大冬天裡我一刻也不會多呆。」
斯娣妮握起酒杯,慢慢地喝了一口。
「這次不,這次我得再呆一陣,」她輕抿嘴唇,對著門的方向眯了眯眼,「手上有個新的研究。」
門被吹得咔吱亂響,抱著琉特琴的年輕樂手從桌子上跳下來,搖頭晃腦地將它關嚴。
……
往南跨過平原、山脈、森林與秋雁飛過的湖泊,哥本哈根仍然籠罩在金色的餘暉里。這裡不似北方,即使嚴冬十二月也會有陽光的眷顧,只是氣溫同樣很低,樹上的葉子全都掉了個乾淨。
哈利雙手插在棉衣口袋中,在北風吹過時打了個寒戰。他抽出一隻手把圍巾往上提了提,遮住下巴和嘴唇——這樣一來,眼鏡上便頻繁起霧。
模糊的視線中是尼博得新區明黃色的街道,和記憶中沒有太大的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