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你。」
筆尖用力而緩慢地移動,熱浪滾滾中只有這句話呼之欲出。哈利像是被奪了魂一樣寫下這句話,又意識到這麼寫實在是無禮,急忙中又加了一句「對不起」……
——該死,這就更不講邏輯了!
名字還沒寫,紙上就多了兩句毫無新意的話。他也並不是一定要有新意——自己的作文水平在什麼高度,他完全清楚。但他也不至於硬生生糾結了十幾分鐘,連一句連貫的話都寫不出來!
寫信是突發奇想的一個點子。
這天醒來的第一瞬,他就開始思考。思考是否要去找德拉科,把一切都和他坦白說清楚。夢裡沒法提及現實中的事,但反過來就不該有任何的阻礙。接下來,他便又被如何聯繫到德拉科這個實際操作給難住。想過過發郵件,又覺得這實在是個糟糕的主意——「親愛的德拉科,下午好。我寫這封郵件,是為了告訴你……」
不不不,絕對不行。這太機械,太敷衍了事,跟處理公事一樣,即使這確實是他們有的唯一聯繫方式。然而現在,寫信也不像是個好主意了。
哈利癟了癟嘴,把明信片翻到有圖畫的那一面。那面印著一幅色調溫和的水彩畫,畫上的一道瀑布正從山頂躍下,水汽蒸騰著,在夕陽般暖黃色的光線中抹出一道彩虹。
冰島,塞里雅蘭瀑布。
書桌抽屜里沒有信紙,卻有這樣一張明信片。哈利翻到它的時候,先是下意識把它扔到一邊——寫東西還帶圖片?他干不出來這麼矯情的事。沒過多久,卻又悄悄折回到了這張巴掌大的卡片上來。
也就是無意間,哈利想起那趟旅途中,畫中這道水簾背後,他就回過頭去,望見過德拉科一眼。
高挑的身形包裹在黑色羽絨服里,水霧光暈中,那個側影也有那麼一刻,很像夢裡的那個男孩。
那是一月,他們已經吻過彼此的一月。
原來就是這樣。
原來他一直都在。
哈利想到這兒,酸軟的心就要融成一捧溫泉。他右手握著筆,左手輕輕撫摸水彩畫上,那些陽光散作彩虹的地方——他能看見,他能看見德拉科就站在黃昏之中,回過頭來朝他微笑。
誠然,這是現實或夢中都未曾出現過的場景,卻像是最真實的幻覺一樣,將他引入此處、彼處,此時、彼時都未能匹及的溫暖領域中去。
白晝與夜晚九個月——乃至於四年的記憶重疊碰撞,激烈時擦出一種失真般的恍然。熟悉的感受變得陌生,陌生的那些卻又與熟悉的交織相連。濃重的單薄的,虛幻的鑽入心肉的,它們都組成在了一起,讓哈利腦海中的德拉科,還有他自己,都變成了陌生的,卻是世上最有血有肉、吸引著他的人。
「我想見你。」
哈利沉下心來,接著把話寫完。
「那天晚上的事不是意外。如果你明白的話,來找我,或是讓我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