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沒這麼緊張過。
到嘴邊的名字生生吐不出來。
女孩一臉莫名地回頭,也是個中國人。
長得清秀,但不是她。
女孩看到邊野這張過分冷峻帥氣的臉時,眼底的驚艷一閃而過,還沒開口詢問,手臂上的力道就忽然一松。
邊野漆黑的瞳眸一瞬晦澀,嗓音沙啞地道了歉,然後又恢復了原先的頹氣與死寂,轉身一步一步地走回到位置上。
任恔妤的視線才終於從那個女孩的背影上收回。
他靠在沙發上,平定著氣息。
臉色冷淡得比外面的天氣狀況還要令人討厭。
任恔妤實在看不得一個大男人因為一段感情要死要活的,「我圈內認識好幾個不錯的朋友,長得漂亮人還好,要不要我牽個線?」
邊野的眼神朝她撇過來。
「不是都說忘掉一段感情最快的辦法就是投入一段新的感情里嗎?我是覺得你這樣純粹是在折磨自己。」
「不用。」他淡淡拒絕,幽黑的眼底有不知名的情愫在流動。
誰都不是她。
也沒人可以代替她。
任恔妤拿他沒辦法,只好放棄。
說起這事兒她就有些唏噓,「我那個時候才知道,他喜歡起一個人來這麼認真,甚至只是發現跟你背影相似的女孩也會毫不猶豫衝上去看看是不是你。」
「那一刻是他跟我吃這頓飯以來唯一鮮活的時候,其他時候好像跟死了也沒什麼區別,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在國外撐那麼久回來的。」
呼吸間,姜梔的胸口有些悶,不上不下的。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不同程度治療失眠的藥物,有種逐漸墜入水底的沉溺感。
「再後來就是那場惡性社會事件報導了,知道是為救你,我真是一點也不驚訝。」
任恔妤輕聳了下肩,「可惜我工作很忙,抽不出時間來看他,只能發發消息問問情況,他經常有一句沒一句地回我,讓我有種他又回到了在Y國那種半死不活狀態的錯覺。」
「你們這一路,走得真是辛苦。」
任恔妤說起來,也有些悵惘。
心裡跟打翻的五味瓶似的,很不是滋味。
那晚在倉庫里的場景一幕一幕地在腦子裡來回碾壓,姜梔失了神。
一道聲音跟她說,他現在很不好。
另一道聲音說,可你難道就很好嗎。
兩道聲音無限延長,生出連綿不絕的絲線來,將她纏繞圍困。
她想掙脫都沒有出口。
任恔妤看出她低宕的情緒,試圖安慰,可她不擅長。
只能說些圈內有意思的瓜轉移她的注意力。
姜梔聽她說了很久,久到她的小助理回來催她休息,她才和任恔妤告別。
說下次有機會一定會去探班。
從病房裡出來,姜梔去往護士台。
周遭來往著病人、家屬和醫生,她像穿插在時間線里的一縷遊魂,那些人逐漸成了模糊的背景。
意識輕飄飄的,沒什麼份量。
姜梔游到了邊野的病房門口。
盯著手裡的匣子看了很久,她還是敲了門。
病房裡燈光熾亮。
床頭抬高了,邊野安靜地靠著,五官在燈光下鮮明立體,面目冷雋,輪廓鋒銳。
手裡拿著個文件夾,看得專注。
聽到聲音,他偏頭。
看到她的瞬間,漆黑的瞳眸不可抑制地顫動了下。
「你來了。」
邊野嗓音乾澀,嘴角輕扯,笑意很淡,透著點苦。
姜梔點頭,走過去把木匣子放在病床邊的柜子上,「這是奶奶給我的,但我思來想去,還是帶過來物歸原主。」
邊野目光落在上面,不由晦暗。
他記得這個匣子,裡面裝的都是兒時一些回憶,奶奶肯交給她,自然是首肯了她的,她不願意打開,足以說明態度了。
哪怕昨天已經做了心裡建設,做足了準備,但此刻他還是覺得難過。
收回眼神,他故作沒事兒一般道:「奶奶找你了。」
「嗯。」她應了聲,多餘的什麼也沒說。
氣氛沉寂了幾秒。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我明天中午——」
「我讓人給你準備了——」
兩人又同時停了話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