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去給太后斟茶:「只是想了一些,沒有很多。娘娘喝茶。」
「想了什麼?」太后問,「可有自己個兒的婚事?」
見眼前人驚詫的模樣,裴太后笑了笑,按下她捧來的茶,只拉她坐下:「丫頭,這次來的姑娘們,可都有替自己考慮過。」
嚴之瑤不明白:「如何考慮?」
「京中世家的女子,她們自小就明白自己的身世不同,便是自己沒有意識,周圍的人也會告訴她們,所以她們從一開始便是明白,她們若是嫁人,必得門當戶對。」裴太后頓了頓,「可即便如此,最後究竟會嫁給誰,她們也無可預料。她們只知道,嫁了不同的人,結局,也大不相同。
「你可能不知道,打從她們快及笄起,家族裡就已經在替她們打算。很多時候,她們已經默認了自己的婚姻是一場利益權衡,如若有幾分真情,那實在是福分。」
「所以娘娘此番帶她們來,是為了替誰打算嗎?」嚴之瑤問。
裴太后聽得笑出聲:「你這孩子啊……也就是你會這般問我了。那依你看,我又是替誰打算?」
「我不知道,許是替東宮,亦或是三殿下,又或者是……」嚴之瑤直覺這最後一個猜測正確率不高,便沒繼續。
「或者是裴成遠?」
「娘娘您……您都知道了?」
「我若是想知道,她們討論什麼,我自然都會曉得。」裴太后淡淡道。
嚴之瑤以往一直覺得這是個早已經不問雜事的老人,卻忘記了,這也是一個能扶持著一個並無血緣的皇帝登基,一路走到如今位置的太后。是了,她又怎會什麼都不聞不問。
等等!剛剛她們的話她都知道了那豈非是少爺與她交惡的事——
「成遠還是不想承認你?」太后問。
這個還字叫嚴之瑤多少有點尷尬,臉就跟著紅了。
「好孩子,」裴太后替她順了發,「你受委屈了。」
「沒有的,娘娘!」嚴之瑤趕緊回道。
她否定得太果斷了,叫裴太后也愣了一下,接著,後者才點點頭:「好,好,沒受委屈。說起來,你入侯府這事情,責任也在我。我單是考慮到了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在後宮不妥這一層,卻未考慮到其他。」
嚴之瑤只是聽著,本像是安慰她的話,漸漸地,卻變了味道。
她不覺提了一份心。
只見裴太后沉吟片刻,才又問:「你方才說,成遠並沒有欺負你?」
「沒有,他待我很好。」
「我倒是不知道,嚴丫頭也開始騙人嘍。」
「娘娘!」嚴之瑤有點著急,「是真話。」
眼見她就快要跪下,裴太后才一把拉住她。
她瞧著眼前的少女,一面心疼她的身世不忍,一面卻自嘲地嘆了一息。
她自然是知道的,她那個好侄子早慧,當年也是他出的主意,解了太子之困。
幾年前就已經那般通透的孩子,幾年後對於侯府接了新的大小姐這件事情,便就是一開始不能接受,發發小孩子脾氣,可又哪裡會當真將氣撒在一個無關的人身上。
嚴之瑤是她與他爹娘做主接進裴家的,他清楚得狠。
後來種種,做戲罷了。
裴家可以顧念嚴家,卻不能顧念得叫人生疑。
嚴家父子慘死這件事情,終究是不能輕易翻到明面上的。
那年除夕裴成遠歸京就曾與她說過:「眼下太子自囚,他們的下一步必是兵權無疑,我已經讓母親尋隙將我送到北大營,往後京中侯府,還請皇姑母代為看顧。」
只是裴成遠只猜中了一半,誰也沒想過他們會對嚴家軍動手。
更沒想到,他們會用了嚴將軍遺願這般的藉口想要趁熱打鐵收了嚴家軍。
更沒想到一計不成,他們連南戎王都已然勾結。
到如今,她這個侄兒終於不再藏拙,接下了將軍之名。
就連那左相家的公子,也開始了動作。
她身為太后,享天下供奉,卻為了裴家的安危,閉目塞聽了這麼多年。
不該。
國之社稷,將士浴血,又怎可被人利用至此而不曾阻攔。
不該。
而現在,面對著一個可憐的孤女,她卻只能叫她再次犧牲。
不該。
嚴之瑤瞧不明白裴太后的眼神,應該說,她從未在太后臉上瞧見過這般的神色,帶著悲愴的,又帶著自持的悔恨——和憐惜。
「娘娘?」她喚了一聲。
好在裴太后並沒繼續此前的話題,她不過是點點頭,復道:「你與她們不同。她們這次會跟我來,就已經做好了被賜婚的準備。否則,我不過是一句話,並未發旨,她們完全可以找個由頭拒絕來這一趟。」
「所以,娘娘這次是替誰把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