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隱約曉得今日大婚的人身份不同,乃是一個探花郎,小孩兒都搶得厲害,因為家裡頭長輩推搡著說吃了探花郎的喜糖往後能高中。
他瘦瘦小小的,自然沒搶到。
原本今日人都去了婚禮現場,沒什麼人會注意他手編的玩意,所以魚蛋兒已經要打道回府,卻忽然又見人群退回來,甚至還有扔了已經搶到的喜糖的。
他一開始沒敢直接撿,直到聽說只是不吉利,這才上手。
此時他看著眼前人一身艷麗極了的鳳冠霞帔,立刻就反應過來這是新娘子的妝扮,到口的話卻成了:「仙子姐姐?」
露華見人光是顧著撿糖差點撞到主子,正要開口,卻是被小孩子這一句給喊怔住了。
她扭頭看主子。
嚴之瑤手中拿著聖旨,原是心不在焉,聞聲終於垂眸。
入眼是一個瘦成麻杆的小子,倒是不髒,不是乞兒,就是穿得單薄,也不合身,像是大人的衣裳隨意卷巴著穿的。
「臭小子,你嘴巴挺甜。」春容道。
魚蛋兒嘿嘿一笑,他仍是盯著最中間那位瞧,被露華攔了:「看什麼?還不快走?」
嚴之瑤已經從方才的旨意中回過神,她壓下露華的胳膊,只是看著男孩,不像是京城中的孩子:「你早點回去吧,再遲些時候,就該關城門了。」
「好!好!」魚蛋兒轉身就走。
「等等,」嚴之瑤看他,「你懷裡的什麼?」
魚蛋兒低頭,他忽然覺得不好意思,這種東西,太簡陋了,於是他往懷裡又塞了塞。
春容擰眉:「藏什麼?」
「沒什麼。」
「沒什麼?那你還藏?」
春容伸手一拉,魚蛋兒哪裡有什麼力氣躲,就聽撕拉一聲,那衣裳竟是碎了一角,露出裡頭的草編蝴蝶來。
春容傻了,她趕緊回頭:「小姐,我沒用力,我真的沒!」
嚴之瑤自然曉得她沒撒謊,只是,她伸手拿出那隻蝴蝶來,問頭低得厲害的男孩:「你是進城賣東西的?」
她又看他一身的衣裳,近看了才發現粗布料子已經毛糙得要命,難怪這般脆弱。
見他點頭,她又問:「你爹娘呢?」
「沒有爹娘,」男孩聲音更小了,「老爹也死了。」
露華見嚴之瑤問詢,從懷中掏了荷包。
嚴之瑤卻沒接,她道:「你是孤兒,我也是。」
魚蛋兒一驚,他霍得抬頭。
就見那仙女般的人對她笑了笑:「我們主僕三人往後要自立門戶,院子偏僻了些,但好在收拾得不錯,就是缺了個能幹活的小廝,你有力氣嗎?」
「有!」他不假思索道。
「小姐,他這小胳膊小腿兒的……」露華正要再說,瞧見主子臉色,到底壓下,她轉而對著魚蛋兒說,「這錢拿著,去給自己買幾件像樣的衣裳,然後去梓巷嚴宅找我們。」
頓了頓,她問:「梓巷認識嗎?」
「認識!」
「嚴字認得麼?」
「認得!」魚蛋兒大聲道,「我跟著老爹見過嚴大將軍進城!老大的旗子上就是嚴字!可威風!」
一席話,說得露華臉都白了。
嚴之瑤拍拍他:「嗯,就是那個嚴。去吧。」
等人一溜煙跑了,嚴之瑤才道:「走吧。」
「小姐,」露華道,「陛下解了你與侯府的關係,可沒說小姐不能回侯府啊!你為何要拒絕侯爺好意?」
裴成遠說過,陛下多疑。
今日之事雖然嚴之瑤不知道究竟為何,可潛意識裡,她知道必有裴成遠的手筆。
而陛下既然選擇將她孤立出來,定也與他的謀劃脫不開關係。
再者說,她原本也有此意。
侯府待她不薄,本就朝堂難立,不必再加上她這一層枷鎖。
而且——
她如今年紀,確實也該避諱些了。
只是這些自然是說不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