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成遠,他應該是回北大營了吧。
午夜夢回,她終於記起那日醉酒後,那雙看向自己的眼。
微紅的帶著動盪卻生生別開的眼。
也記得他微涼到滾燙的唇瓣,在自己指腹下的顫抖。
記得他破碎的哀求。
他求她別看了。
那是一場隱秘又無解的交鋒。
只是,醒來她不能記得,也不敢記得。
她躲著他多日,自作多情也罷,膽小如鼠也罷,她覺得自己犯了彌天大錯。
錯不該虛長他一歲,竟是對他做出那般出格之事。
前些日子,喜婆教了她許多東西,她只覺聽得心更慌。
小時候嬸娘與她說狐狸精與書生的故事,她問嬸娘,為什麼狐狸精能勾住書生的命,為什麼書生這麼蠢。
嬸娘說,半大的小伙子最是血氣方剛,哪裡經得住一點點撩撥,狐狸精就是拿捏准了這一點來的。
「那書生真的愛狐狸精麼?」
「愛不了,我看吶,就是血氣上頭,沒見過更好的罷了。」
當然,這故事也就是聽了一次,好像是父親無意知道找嬸娘談了一頓,後來嬸娘再講故事就是什麼孫叔敖勇斬雙蛇、霍去病大漠狂飆云云。
她無端就覺得,自己與狐狸精所為無異。
直到大婚前夜他一路扯著她往後,她都仍陷在內心糾葛中。
她醉了胡作非為,他最後只能敲暈了她。
可他醉了,她卻什麼也做不了。
她害怕他會拿她醉酒後的事諷她,更怕他不諷她,反是說出什麼有悖綱常的胡話。
所以她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清清楚楚地告訴他,她是他的阿姊。
糟,怎麼還是在想那人。
嚴之瑤狠狠搖搖頭,有些暈眩,就聽外頭一道脆生生的:「停!」
整個車隊都猛地剎住,還好裴柒技術過關,沒叫馬車聳得厲害。
「後頭那馬車什麼時候來的?!」那聲音又問,嬌蠻極了。
「哎!神醫等等!」
嚴之瑤只覺一晃,有人踏上了馬車。
趕在裴柒動作前反應過來,她喊了一聲:「沒事裴柒!」
「裡頭不是裴家的少爺?」
伴著這一聲,車簾被一把掀開,露出外頭披著髮辮的姑娘,她一雙眼滴溜溜地探了一眼,忽得就直起身子,叉腰站起:「左修齊!你怎麼還帶女子隨行?我不知道我最討厭跟女孩子一起了?還有!我們為什麼在路上!」
左修齊調轉馬頭過來:「這回沒法了,這回是陛下塞的人。而且我們出發的時候,你不一直睡著麼,喊不醒,只能叫你換馬車躺著睡了。」
「你!」那姑娘又扭頭。
帘子又被打開,嚴之瑤被外頭的陽光刺得眼睛都險些睜不開,拿袖子攔了一道,口中打了招呼:「神醫。」
「神醫?本姑娘有名有姓,皇甫曦。」
「哦,皇甫神醫。」嚴之瑤接道。
皇甫曦啞然,她覺得面前這姑娘還真有點分不清重點。
左修齊咳嗽了一聲:「介紹一下,這是安平縣主。皇甫曦,按理說,見到縣主,你是要……」
他沒說完,又笑了:「不過這齣了京嘛,不講虛禮。想來縣主應是不介意吧?」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嚴之瑤能說什麼。
左修齊見她當真沒反對,又湊近了小聲道:「裴成遠的人,不能得罪。」
「嗯?」皇甫曦一歪頭,似乎是想起什麼,她探身往內,「你就是嚴之瑤?」
「皇甫神醫認識我?」嚴之瑤不知道左修齊說了什麼,那神醫這次看過來的目光竟是沒了敵意,全是興趣。
「認識,自然認識啊,哎,對了,那裴少爺的診費,你給不給付啊?」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