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之瑤別過頭,就聽裴成遠道:「過來。」
他領著她去了稍大的那個軍帳中,不用猜也知道是他自己住的。
她咳嗽一聲:「我……我去其他帳子也可以。」
「我們要在這裡截住瀾王所有的退路。也就是說,所有的將士要不分晝夜,輪換交替完成任務,除了這一頂帳篷外,他們需要好幾人公用,隨時回帳就要睡,你確定不會打攪到我的手下短暫的補眠?」
分明有理有據,嚴之瑤卻本能覺得他在要挾。
「我不會說話的。」
「嚴之瑤,一個蠢蛋沒認出你是女人,你便以為所有人都是蠢蛋了?」裴成遠呵了一聲。
如此,嚴之瑤再說不出話來。
她鑽身進去。
雖說裴成遠說話難聽,可一想也沒有錯,如今的形勢他們不能被人發現,剛剛她觀察過,駐地只有一處篝火的痕跡,可見隱蔽極了。
難怪帳篷也不過幾頂罷了。
她本就已經算是累贅,自然不可再與人爭。
一進去,裴成遠便丟來一個瓶子:「自己抹上。」
嚴之瑤下意識接了,才發現是一瓶藥油。
「我沒受傷。」
「嗯,磨破點皮確實算不得傷,」少爺道,「叫你抹背的,別到時候我們出發你走都走不動。」
他這一說,嚴之瑤低頭,發現手背果然是刮破了皮。
要命,他還不如不提,現在她倒是真覺得疼了。
她捏著藥瓶看了看,沒有坐的地方,帳中也不過是草地。
嚴之瑤周了一圈,瞧見一塊還算平整的石頭。
她走過去。
裴成遠瞥見:「你需不需要……」
「不要!我自己可以。」脫口而出。
沉默。
嚴之瑤張張嘴,最後抿唇坐在石頭上不吭氣。
裴成遠笑了:「哦,那你很厲害。」
說完,他就帶著這笑挑了簾出去。
寒風溜進來一點,叫嚴之瑤滾燙的面上清涼不少。
不過臉上的燙不是燙,身上的冷是真的冷。
不塗藥,勢必要拖後腿,裴成遠說得對,到時候她路都走不好,更累贅。
但是這藥油是要揉在後背上。
煩。
「誰!」
「將軍說公子需要幫忙,可是?」外頭,是一個婦人的聲音。
嚴之瑤愣了一下,而後才攏好衣裳:「進來吧。」
那婦人皮膚黝黑,瞧著四十來歲,這般冷的天,她卻是擼著袖子絲毫不覺的模樣。
婦人一進來就發現這是個姑娘,嗖得轉身往門口掃了一眼,復又轉過來重新瞧住嚴之瑤:「剛剛他們說救了個人質,原是位姑娘?!」
「大娘,可否勞煩一下。」
婦人哎了一聲過來,將袖子卷了卷:「我剛給他們準備伙食呢,這天寒地凍的,也不叫生大火煮大鍋,叫姑娘看笑話了。」
「哪裡,是我耽誤大娘了。」
待人從裡頭出來,裴成遠問:「如何?」
「應是拉傷了,無妨的,那藥油好使,緩緩不耽誤事兒的!」
「謝過。」
「哎哎哎,那我先幹活去啦?」
大娘離遠了還笑得歡天喜地,倒叫裴成遠一時沒好再進去。
又等了好一會,才清了清嗓子:「你好了沒?」
嚴之瑤掀眼,將腰帶扣好:「好了。」
外頭人便就進來,他直接席地而坐:「剛剛接到的消息,今夜我們就要出兵,屆時你與九娘一起。」
「九娘?」
「剛才那個,是我從北大營帶出來的,她夫君原是倪將軍副將,十年前死在戰場上,她便一直不走,日日為將士們送吃的,只為有一天,能親眼看見大桓收了北狄賊子。」裴成遠簡略道,「她跟著他丈夫學過功夫,今夜她會帶你去安全的地方。」
「你們什麼打算?」嚴之瑤問,「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哦?」
「我總覺得,寒邃一直引導我們覺得他是瀾王的人,又或者,是陛下的人。可我理不順,總覺得哪裡有問題。你有沒有思路?」
這個想法其實已經萌發很久了,只不過一直沒有具象。
她總覺得自己錯了什麼線索,所以總不能錢針引線地把整個全貌勾勒。
「而且,寒邃究竟有多大的能耐,能叫人對他這麼上心?連刑部大獄都不惜去撈,」她說著,自然而然地就仰頭去看對面的人,「你有沒有感覺,他好像知道得太多了?」
「比如?」裴成遠低頭,恰好對上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