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罷,」朝露想了半天,微笑著答道,「雖然這些前塵往事我還沒有弄清楚,也不知道自己是誰,但我們是不同的。神女生在九十九重天上,享天地之養,有至高權力——所謂有多大權力,便做多大犧牲嘛。她沒有選擇,所幸她有犧牲的勇氣和決心,雖然痛苦,但不會後悔。我呢,沒有凌駕眾生之上的感受,也不願有,無論我們有何關聯,我,都是我。」
「你就不怕他們把你推到……不得不犧牲的境地去?」
「這樣的情況太糟了,我又不知道怎麼辦,乾脆不去想好了,車到山前必有路嘛。而且到時候說不定我又變了想法呢,人心瞬息萬變,何必浪費時間為未知之事恐懼?」
半晌不見回答,朝露疑惑地轉過頭去,卻見君姑娘枕在雙手上,出神地看著天空,笑得很開心。
朝露氣悶:「你是任俠之人,難道覺得我自私可笑?」
「不,」君姑娘道,「朝露,你很好,真的……很好很好。」
「對嘛,」朝露滿意道,「比起亂世中的『神女』,還是做太平盛世中的凡人好。」
君姑娘笑問:「既然你這麼想得開,那在難過什麼呢?」
朝露翻過身來,托著腮,斂了面上的笑意:「不算是難過,只是……」
她捂著心口,皺眉道:「想起一位故人,想不通一位故人,但必須要想他,想到人心瞬息萬變……每次想他,我都覺得這裡滯澀難言。姐姐你說,這是為什麼?」
君姑娘垂下眼睛,長睫微動,聲音忽然變得柔軟低啞,像是蒙了清晨江上茫茫的水汽:「想到他的時候,你就閉上眼睛罷,等睡著了,便不必再想了。」
***
傍晚時分剛過,清平洲便已一片漆黑,兩山之間陰翳籠罩,諸魔肅立。
在這一片黑暗當中,唯有一人行動自如,一襲白衣十分點眼。
江扶楚步伐緩慢,路過魔宮中庭的一片月光時便走得更慢,他今日連玄色外袍都沒有披,長發鬆散,眉目清朗,一如往日。
「尊上。」
是女子的聲音。
江扶楚毫不意外,微微挑眉,側身看向坐在他尊者寶座上的紫衣女子,語氣平平:「聖女歸來了?」
「聖女?」洛清嘉玩味地念了一遍這兩個字,笑道,「這兩個字給仙門那位新盟主,應該更為合適罷?」
江扶楚神情不變:「聖女覺得是,那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