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慰摻雜著不堪的痛楚。
他不知道是喜是悲,最後也只是舉起了手中的酒杯。
「我願你……永遠這樣坦誠,珍愛自己,勝過世間萬物。」
你不曾後悔,我也從未。
但朝露離了客棧,居然直接來了魔宮。
懷中的身體真實又虛妄,他無法克制自己的情感,親吻落在頰邊的時候,他想,就這一夜,僅此一夜,就當是夢也好。
「天亮了。」
這最初的、也是最後的一夜。
他要斷絕那根紅線,必要逼她對他死心。多年相處,他最明白她的心,自然知道做什麼才能令她徹底失望。
聲名如此不堪,愛戀如此不堪,既然註定分離,帶著恨意,總比帶著愛意好些。
江扶楚將朝露引到了月陰山中的蕭霽身邊。
當年來到清平洲後,他為保蕭霽的安全,藉口奪愛之仇,將他關入了月陰山。鐘山君已死,蕭霽雖口是心非,但他知道,蕭霽絕不會再背叛她。
一切都如他所想。
縱然他算得明明白白,可是眼見她和另一個人乘船離去時,他還是心口微窒,險些露出端倪來。
在此之後,江扶楚幾乎麻木地做著從前計劃好的一切。
白日,他待在白鶴泊的漩渦之中,以身體為容器,表面上是為洛清嘉分離怨念,實則一絲一縷地化解了其中的煞氣。他將自己的力量填補其中,一時未令洛清嘉覺察半分。
只有偶爾移魂到「君姑娘」身上時,他才能忘卻煩惱,放鬆片刻。
仙魔之戰一觸即發,這日洛清嘉急於攝魂,屠了一個世家,將魂魄盡數拋入白鶴泊。江扶楚在漩渦之中淨化煞氣,喚醒了白鶴舊地中驚游的冤魂。
他們不知道他的苦心,只認得他的面容,爭先恐後地憤怒地撲上前來,要將他撕扯成碎片。
此處……原本是公子的故國,是他與神女的結緣之地。
如今只剩滿目瘡痍。
他放任冤魂撕扯自己的身體,想從痛楚中尋到一些仍舊活著的感覺。
不能再等了,他想。
以指尖看不見的紅線為牽引,他將朝露召喚到了白鶴泊。
總歸要走到這一步的。
可朝露竟在他下定決心的這一夜,牽著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處。
她分明是無情的。
但她說:「你感受到了嗎?」
我像你愛我一樣痛苦地愛著你。
你感受到了嗎?
不要再說了,他哆嗦著想。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
他將手按在她的後頸處,施了一個昏睡的法術。
君姑娘從洞穴外冒雨進來,她如今只是無魂的軀殼,眼神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