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腳很麻利,很快找齊了要用的材料,坐在了桌案前手裡握著刻刀,比照著準備雕刻,嘴裡還不歇著道:「我還記得那是個大雪天,鵝毛大雪下個沒停,那個姑娘穿著單薄的衣裳來鋪子裡找我,讓我幫她仿照一枚探花令。」
「我那時候手裡沒有祈司主您這樣的現成真令,哪裡肯冒著被醉夢樓發現的風險答應幹這個。我當即就說做不了,要她回去,你們猜怎麼著,她不肯走啊哭著給我跪下來了。」
金老二吹了吹手裡的木屑嘆道:「我問她為什麼一定要去那醉夢樓,就算是有了探花令,那花茶錢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她說,她想去裡面找自己的妹妹,她和妹妹是逃荒來到京都的,受到了惠濟居接濟後,日子勉強能過。誰知道有一天妹妹出門後再也沒回來,她找了好多地方求了好多人,都沒消息。」
「直到有一天,有人和她說,在醉夢樓曾經看過她的妹妹,她有了希望,到處想辦法就想到裡面找妹妹。她一路打聽消息到我這裡,我也是沒辦法就答應了。」金老二說完又換了把工具。
「她後來找到了嗎?」她開口問道。
金老二搖頭,「我哪裡知道,那些醉夢樓的人衝進來的時候我都要嚇死了,還敢問?」
祈樂知聽著感覺心裡悶悶的,她想到了那個還在村子裡等著阿姐回來的小姑娘,她的信是永遠寄不到了。那這個一心想要找回妹妹的娘子呢?她的心愿是否達成了?
祈樂知目光在那探花令上流連了須臾,眼神幽深。
「雖然不知道你們要去醉夢樓做什麼,但看起來也和那張家娘子一樣,不是去玩樂的,要是可以,你們也替小老兒問問,畢竟挨了一頓打,還是希望能幫到人。」金老二把手裡的探花令給了她,他手裡的其餘幾個仿造的已經初見雛形了。
她鄭重地點了下頭,眸子不經意瞥到那破爛窗戶,恰好看到一縷陽光瀉了進來,照得金老二桌案上亮堂堂的。
市儈的凡夫走卒,秤上談碎銀幾兩,也說古道熱腸。
第18章
不愧是勾欄聽曲的銷金窟……
不得不說,金老二的手藝是真的好,仿出來的探花令和真的別無二致,除非是細細的查究,否則難以辨認。
幾人離開平康坊後直接去了馬行街,現在還未到酉時,慣是通宵達旦的醉夢樓還未開門迎客。
那座氣勢恢宏雕樑畫棟的樓宇靜靜地矗立在東街,殘陽斜照,絢爛的霞光將蒼穹塗抹的金光璀璨,青磚街面上是漫走的匆匆來客,像是已經司空見慣,無人注意在霞光燦爛下的醉夢樓是這般的璀璨奪目,那些彩繪丹青和霞光相得益彰,奢華精美。
祈樂知還是頭回來這裡,她過去很少來這些地方,這回親眼見到了,終於是知道了那花茶錢為何要十貫錢之多了,這樣的地方,真的不是尋常百姓能去的起的。
「還要半個時辰才會開門納客,現在時候還早,過來吃碗餛燉填飽肚子。」江元風招呼她過去。
她先前一心都在仿造探花令上面,完全沒有胃口,現在事情結束腹中確實有些飢火了,看到那小鋪子裡還賣著不少的從食,她便還要了一些豆團和糕餅。
「幾位貴客都是準備去醉夢樓的吧?你們來的可早了一些,這還要半時辰呢。」攤主是個五旬的小老頭,面容和藹親切,一面和她笑著說道,一面已經將熱氣的餛燉煮好。
祈樂知不置可否點了下頭,「老丈一直在這裡擺攤?」
老頭笑著道:「小老兒在這裡已經快二十年了,一家老小都是指望著我這小攤子過活,今兒就小老兒這起火有些慢了,小娘子可先坐著等會,稍後小老兒再贈送一些姜辣蘿蔔來。」
她不是很急端著餛燉坐在了旁邊,「老丈在這裡這麼些年,想來對醉夢樓也很了解了?」
老頭笑著搖頭,「那醉夢樓何等地方?小老兒哪敢說了解,也就每天看著它迎來送往都是些衣著鮮亮的貴客罷了。不過,要說這地方也不好,哎,好些姑娘都是被逼無奈進了裡面去,前些天還有個姑娘落水沒了。」
聽到這裡,在場的四人進食的速度都緩了下來。
江元風笑道:「老丈,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老頭照看著小爐子的炭火聽到問話探出半個頭,面有不忍嘆道:「那花家娘子是個好姑娘,和那張家娘子照顧我的生意,還給我那孫女帶些頭花,誰知道啊,那晚上就落水了,要不是那常在河邊走的王老弟,連屍體都撈不上來。」
「醉夢樓那些達官貴人哪裡會多看一眼我們這樣的人,聽說死了後一卷蓆子送去了漏澤園,死的,悄無聲息。」老頭嘆道。
祈樂知握緊了手裡的筷子,心裡說不出滋味,眼前一晃,原來是王老頭將從食都端了上來。
他也是個多嘴的,看到沒有客人光顧,揀了個凳子在棉布上搓了搓手小聲道:「官府說的是失足落水,其實沒那麼簡單,那晚上王老弟就在醉夢樓下面晃蕩,他說親耳聽到那樓上有爭吵聲,然後就是有人落下水。」
江元風聞言笑道:「這醉夢樓紛紛雜雜的,他能聽到是誰發出的聲音?難道不是裡面的嘈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