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瑤笑容顫動,臉頰濕濡,脫力地說:
「對不起桑妹妹,我已經沒有獨自開啟另一段生活的勇氣了,更不想永遠活在這層陰影下,苟且偷生。」
「我有點,想阿母了……」
第72章
一夜之間,兵部尚書府的火光照亮了京城東隅的半條街。
金鱗衛抄家抓人,聖諭來的突然,就連姚家都沒接到風聲,等賜死薛瑤的聖
旨曉諭六宮時,金鱗衛已經圍住尚書府。
一切都來不及了。
任誰也想不到,薛貴人會在雍華宮中下毒。
刑部連夜開始調查,於兩日後張貼告示。
原以為是兵部尚書薛義寵妾滅妻,薛瑤想拉家族陪葬,才劍走偏鋒,在帝王寢宮下毒。
卻查出其續弦妻子竟和東夷有勾結,將情報遞進府中,暗通曲款。
此外,薛義任職期間,連年剋扣軍餉,貪墨銀兩。
數罪累加,薛家三族以內全部斬首,九族內流放邊關。
兵部尚書一職,由凌元洲暫管,並徹查薛義門下小將。
當年東夷一戰,凌元洲和另一位將領共掌兵權,因著他是太后黨羽,被凌元洲斬於馬下,按了通敵叛國的罪名。
東夷歸降後,蕭衍之也將權柄奪回手中,血洗朝堂,自此姚家深受重創。
而這名將領,便是薛義當年親選。
龍影衛已去白夢故鄉尋找祖墳和當年帳冊,眼下還無法給姚家和太后定罪。
但要推翻尚書府,輕而易舉。
聖旨一出,塵埃落定。
桑晚手中繡著寢衣,案几上放的還是薛瑤留下的繡樣。
蘇若和珠月看著心疼,桑晚抬眼望向窗外,抱著手爐起身,遂坐到雍華宮的院中。
冬季枝幹光禿禿的,還有殘留的鳥巢架在上頭,待來年開春,又是枝繁葉茂的好景象。
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她卻和薛瑤,即將陰陽兩隔……
蘇若替她披上大氅,桑晚靠坐在廊柱上。
雍華宮很大,除卻偏殿,後面還有一汪池水,宮人們正撈著飄在上頭的枯葉。
桑晚怔怔看著,蘇若抿唇,「再過些日子,池面結冰,姑娘可以踩在上頭。」
珠月連忙跟著附和,「這是觀賞池,太過渺小,姑娘自南邊兒來,肯定沒見過一整個湖面都結冰的樣子,宮內的太華池幾乎橫貫整個御花園,每到冬日,風景便格外不一樣。」
不知桑晚聽進去沒有,只看著小太監一遍遍打撈池面上落的枯葉。
「這個時辰,執刑的公公該去永安宮了吧?」
珠月和蘇若互相看看,還是安順硬著頭皮弓腰回道:「陛下早朝下了聖旨,尚書府一事已經結案,這會兒應是要去了。」
「於世間了無牽掛,的確沒有活著的意義。」
桑晚看著眼前蕭條之景,「遇到陛下以前,我又何曾不是這樣……」
這兩日,她總是很敏感。
如果她沒有闖入薛瑤視線,是不是能救她一命。
如果她沒有宿在雍華宮,是不是就沒有利用的價值。
可惜,這世上沒有如果。
縱然蕭衍之說過很多次,不要將什麼都歸集到自己身上。
桑晚已經改了許多,可在薛瑤這件事上,她還是很難過。
難過自己被利用,更難過一個鮮活的人,就要離她而去。
雖然薛瑤是帶著目的接近她,可寢殿裡那些一針一線繡出來的樣式做不了假。
對桑晚的苦心忠告,也句句肺腑。
她將自己推向深淵,推向萬劫不復之地,卻還心存最後一絲掛念,留給了桑晚。
所說之話,所做之事,無不是在告別。
「北方不比南邊兒,姑娘在外落淚,回頭臉頰是要乾裂的。」
蘇若蹲下來,細心的用錦帕輕拭桑晚眼角,沒讓淚珠滑出眼眶。
「薛貴人有此心思,怕不是一日兩日了,能救她的,只有她自己。」
「姑姑,我好迷茫。」
桑晚身後倚著冰涼的柱子,手中暖爐卻灼人心尖。
蘇若緊了緊她肩頭的大氅,溫聲說:
「生離死別太過常見,何況這深宮之中,更是尋常,姑娘眼下該安心顧及好自己,等著陛下扳倒姚家,您就該封后了。」
桑晚回想遇見帝王后的每一個瞬息。
仿佛所有的所有,都已經被安排好了,帝王寵她,寵到讓她快要失了自我。
安心待嫁,就是她的一切。
所有不好的聲音都被蕭衍之隔開,很難入桑晚的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