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岐岸也知道他原本就不是什麼奴才。
這些日子小太監的過往已經原原本本地被搜羅到了他的面前,因此岐岸很清楚他的一切。
千堯,千家的小公子,後來千家獲罪,因為年齡而免於一死,入宮為宦。
從小被捧著長大的公子哥很少能受得住這樣的落差,但千小少爺看起來卻已經習慣,即使為奴為宦,依舊怡然,哪怕只是吃一塊糕點,也能開心一整天,活潑的像是冬日的暖陽一般。
岐岸想到這兒勾了勾唇角,覺得自己的聯想十分貼切,他確實有點像太陽,看著便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取暖。
思及此,岐岸微微加重了手中的力氣,然後便感覺到手心處傳來源源不斷的熱意。
岐岸重新睜開眼睛,側頭看去,然後就見小太監正側坐在地上,一隻手遞給他取暖,另一隻手則撐著自己的下巴,看樣子是在發呆。
因為他的動作,袖子順著胳膊落下,露出一截又白又細的手腕。
小太監手腕處的曲線很好看,像是一筆勾勒而成的水墨畫,只是到了腕骨處輕輕頓了一點。
真奇怪,其實也不是只有他的手可用,但不知為何,只有他的接觸岐岸不覺得討厭。
雖然他也知道這樣小太監從此便不能再睡個好覺,但有什麼關係,不過是一個太監。
想到這兒岐岸重新閉上了眼,可是今日不知為何,卻絲毫不覺得睏倦。
手心處的那股熱意實在太過明顯,無時無刻地不在給他昭示著面前人的存在感。
又在發呆,他身邊還是第一次有這麼愛出神的奴才。
那股奇怪的好奇再次油然而起,令岐岸自己都感到詫異。
不過是一個太監,到底有什麼可好奇的。
他現在說不定只是看似發呆,心中應當在罵自己。
為了一個小太監而一次次地忍受疼痛浪費能力實在不是什麼明智的事。
但不知為何,岐岸卻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很快,熟悉的痛意便從腦海中傳來,岐岸有些不適地閉上眼睛。
一邊等著這猶如針扎的痛意退去,一邊等著窺探小太監的心意。
終於,那道熟悉的聲音自耳邊傳來。
【跑,命不久矣,不跑,感覺也命不久矣。】
【跑還是不跑?真是個要命的問題。】
第14章 千堯
千堯正在發呆,不知為何,突然感覺到脖頸處莫名生出一股涼意,這讓他有些不明所以地轉過頭來,然後就見原本應該已經睡著的狗皇帝正望著自己。
「陛下,您還沒睡嗎?」
因為隔著明黃色的帷幔,千堯看不清他的臉,只能看到不甚明亮的燭光下,那雙異色的眸子黑紅各一點。
被這樣盯著實在有些瘮人,千堯不明白狗皇帝又在抽什麼風?為什麼不理他?
但皇帝有不理人的權力他卻沒有,因此只能忍著尷尬繼續問道:「您要喝茶嗎?」
「……嗯。」
裡面的人終於有了聲音,放開了他的手。
千堯聞言像是得了敕令一般連忙起身去倒了一杯茶,自從他不負責上夜的茶水後立刻便有新人頂上,因此他倒茶時茶水的溫度依舊不溫不燙,剛好可以入口。
千堯捧了茶船來到床邊,然而裡面卻又沒了動靜。
直到千堯又叫了一聲陛下,一隻修長手這才掀開了帷幔,接過了他手中的茶盞。
然而端起茶杯後他卻沒有喝,只是用茶盞輕輕刮著面上的浮沫。
千堯不敢抬頭,因此並不知道狗皇帝的所思所想,但卻能很明顯地感覺到一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不知在打量著什麼。
千堯莫名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對?但又實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裡錯了?
自己剛才一直乖乖給他暖手,連呼吸都不敢大聲,生怕吵到他睡覺,所以到底哪裡惹他不滿了?
就在千堯拼命回顧剛才的一切時,一道聲音突然打斷了他的思索。
「千堯。」面前的人突然叫道。
千堯聞言,端著茶船的胳膊像是第一次奉茶時的那樣突然一顫,好在此時上面沒有茶盞,因此並沒有茶水灑出,但千堯還是立刻跪了下來。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跪,但這還是面前的人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因此千堯不確定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麼事情?
能是什麼呢?他是罪臣之後?他是假太監?還是他準備逃跑的事情?
應該……不能吧?
罪臣之後肯定瞞不過去,畢竟隨便一查就知道,但自己已經入宮為宦,按理說也沒有錯處可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