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之後岐岸便沒有再強硬地逼過他吃東西,只是藥必須按時吃。
岐岸依舊很忙,但每日都會抽出一小段時間來看看他,只是不能久待,有時候只是餵他喝一碗藥就走了。
千堯明白他肩上的壓力和重擔,因此從沒有說過什麼。
甚至為了讓他安心還會在他面前表演。
每次他來便裝得正常吃藥吃飯,但他走了之後便會忍不住把吃的東西再吐出來,要麼就是把藥倒了。
他沒想著尋死,只是真的吃不下,什麼都吃不下。
千堯自己也知道這樣下去不行,因此很努力地想要振作起來,但實在沒有心力,只能這麼應付下去。
但他並沒有應付多久便被岐岸發現了。
岐岸似乎還是第一次這麼生氣,當著他的面砸碎了空著的藥碗,然後掐著他的下巴問他,「裡面的藥呢?」
裡面的藥在哪兒他們心知肚明,因此千堯根本不敢回答。
但他的沉默似乎讓岐岸更加生氣。
「千堯,你到底想怎樣?你到底還要朕怎麼縱著你?」
岐岸簡直怒極。
從來沒有一個人敢在他面前這樣過,仗著他的底線為所欲為。
這麼長時間以來,千堯求什麼自己什麼沒有答應他?要什麼自己不給?
他從來都沒有這麼掏心掏肺地疼過一個人,巴巴地把一顆心送過去,結果卻被人這麼踐踏。
「朕知道上次弄疼了你,但那是因為你和陸硯洲不清不楚在先,朕難道不能生氣?千堯,你知不知道身為朕的人,和別人有牽扯是什麼下場?朕對你已經足夠寬容了,你不想見朕,朕自己去思明殿,你擔心那個小太監,朕也派人照顧了,你還要朕怎樣?難道就因為他死了你就也不活了嗎?從前有陸硯洲,現在有小太監,每一個人在你心中都比朕重要,你何曾為朕有過這樣要死要活的模樣?」
岐岸說著手指從千堯的下巴一直移到脖頸,似乎恨極,但卻始終沒有用力。
「你忘了你為了出宮見那個小太監和朕保證過什麼了嗎?你說你會聽話,乖順,對朕一心一意,這就是你履諾的方式嗎?」
千堯知道是自己不對,連忙搖了搖頭,想要解釋他不是故意的,他是真的吃不下,可面前的人已經不想再聽他說一句話,而是有些疲憊地放開了他。
他這是在幹什麼?岐岸都有些想笑話自己,他已經有多少年沒這樣發過火了。
一個太監而已,有必要這樣在意嗎?
想到這兒岐岸閉上眼睛,開始調整自己的語氣,「朕最近有多忙你是知道的,但還是抽出時間來看你,就是希望你早日康復,可你呢?背著朕把藥全部倒掉。」
「你實在是一點也沒有一個身為男寵的自覺,侍奉君上,應該由你體察上意,而不是朕處處遷就著你。」
「千堯,朕實在是縱壞了你。」
岐岸說到這兒,頓了片刻,袖子下的手無意識蜷緊,但還是逼著自己狠下了心。
「從明日起你就搬去坤元殿,朕會派宮人去照顧你,如非必要不許外出,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
岐岸說完生怕自己反悔一般,立刻抬步走了出去。
隨著岐岸的離開,整個寢殿迅速安靜了下來,只有宮人沉默地過來將地上的碎瓷片打掃乾淨。
不一會兒,便有宮人端一碗新藥送了過來。
千堯不敢再倒掉,只能逼著自己喝了下去。
雖然岐岸讓他明日離開,但千堯喝完藥後便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其實他的東西並不多,只有幾件衣服而已。
收拾完便有人把他的東西送了過去,千堯原本今日就想過去,但宮人說坤元殿還要打掃,因此千堯只能明日再去。
自從搬到了坤元殿,岐岸便像是徹底把他拋到了腦後。
夏去秋來,自從上次見面已經隔了整整一季。
時疫終於被徹底解決,宮內宮外重新恢復了秩序,似乎一切都沒有變,只有千堯一個人永遠留在了那個滿是燥熱的夏季。
大概是為了敲打他,岐岸並沒有按照當初說的給他什麼皇貴妃的待遇,只派了兩個小太監服侍。
飯菜也比不上從前在寢殿時的吃食,只有藥依舊一天三頓地送著。
千堯不敢再隨意把這些倒掉,因此每日都逼著自己盡力全部喝下去。
久而久之,身體似乎真的好了些許。
這裡的日子很安靜,千堯不怎麼需要別人伺候,因此那兩個小太監常常不見蹤影。
千堯也無所謂,只是喜歡一個人坐在院子裡,像個老人一樣發呆。
他發呆的時間越來越長,一天的時間似乎總是一眨眼便過去。
因為時間過得太快,所以千堯常常有些恍惚,不是才剛入秋,怎麼再一醒來,外面的樹上已經落了一層白?
到底是什麼時候到了冬日?
千堯不知道,只是覺得有些冷。
從前在岐岸身邊時千堯是沒有這種感覺的,因為岐岸怕冷,所以常常還不到冬日,整個寢殿便已經燒上了碳火。
但如今岐岸已經大半年沒有見過他,宮裡的人最會見風使舵,因此那兩個小太監從內務府回來時並沒有要到太多的碳火。
「內務府那些狗仗人勢的東西,說咱們宮裡人少,只給了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