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黎想起初二時,那個匆匆轉來,與她成為同桌一周後又匆匆轉去其他班級的轉校生。
「你已經很久沒有向眼睛主動提起過我。是快忘記我了嗎?
我最近時常想起那年夏天,如果你死在千島湖多好。標本之所以美麗,是因為永遠停留在最美好的時刻。我希望你也能停留在永遠記得我的時刻。」
——落款2017年8月3號。
「我回來了,黎黎。」
——落款2019年7月15號。
或雪白或泛黃的信紙落在照片堆上。
楚黎沒有全部看完,信件很多,她只是隨機拆了一些,但也足夠拼湊出真實的霍修。
這些年許多的疑惑終於有了答案。
她曾經總是覺得有人在暗中觀察,她交的朋友也總會因為各種各樣的緣由走向疏遠。
原來都不是她的問題啊。
「咚咚。」
敲門聲毫無徵兆響起,來人敲得緩慢,輕叩兩聲就停止。
「黎黎,你在裡面嗎?」
門外的人語調溫和地詢問。
楚黎木然盯著不遠處的冰冷的屍體,喉嚨擠出一聲嗚咽。
救命……
誰能救救我……
她徒勞地張著嘴,像瀕死的鳥雀,發不出聲音,心被滿地的照片與信封攪得鮮血淋漓。
身體開始自發動起來。
楚黎的靈魂仿佛離體,她看著自己面無表情掃開了滿地照片,清理出一塊空地,然後將所有的信堆起,抽出明微道長給的符紙,用打火機點燃,扔到了信封堆上。
跳躍的火苗瞬間升高。
火苗噼里啪啦舔舐紙張,雪白的紙以及黑色字跡迅速扭曲,化成火焰。
門外的人像是沒了耐心,反鎖的小門轟然倒地。
「滋啦——」
燈光因電流不穩定開始頻繁閃爍。
楚黎站在忽明忽暗的燈光里,身前是一簇跳躍燃燒的火堆,映著她蒼白沒有血色的臉。
小門外漆黑一片。
是天黑了嗎?
看見潮水般蠕動的黑霧爬入地下室,楚黎才恍惚著反應過來,不是天黑了。
他從陰影走出,一級一級走下台階,在火堆前停步。
他表情溫和,眼瞳黑沉沉,像只露出破綻還在拙劣模仿的怪物。
「抱歉黎黎,是我忘記處理乾淨,嚇到你了。」
遊動的黑影纏繞著屍體,標本台瞬間乾乾淨淨。
火堆越燃越烈,沒有風卻在狂亂搖動,明滅的光映著他的臉。
楚黎恍然驚覺,這張臉,其實和霍修一點都不像。
為什麼,她到現在才發現呢?
楚黎張了張嘴,聲音艱澀:「你到底……是什麼?」
他垂眼望來,左眼皮上的一點紅痣像是血珠,向前邁了一步,語氣溫和:「黎黎,你餓了嗎?今晚吃小炒牛肉怎麼樣?」
她尖叫:「你到底是誰!!」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繼續向前一步:「我是霍修啊。」
火堆幾乎燃到與楚黎胸口齊平。
她眼睜睜看著他若無其事穿過火焰,朝她伸手,並說:「這裡空氣不好,先出去,好嗎?」
楚黎的理智像吹到極致的氣球,「砰」一聲炸開了。
「滾開!」
霍修的臉偏向一側,金絲邊眼鏡飛出撞在牆上,變成了兩截。
失去眼鏡的遮掩,那雙狹長幽深的眼睛好似漩渦。
他緩緩轉過頭,凝視著楚黎,再次逼近一步。
楚黎下意識後退,後腰撞上標本台,失去的理智勉強回歸,難以言說的恐懼密不透風讓她呼吸都變得困難。
看著朝她伸來的手。
楚黎意識到,自己可能要死了。
那隻手扣住她的手腕抬起,用冰冷的手背貼上扇完耳光後發麻滾燙的掌心。
「對不起,疼嗎?」
他在說什麼?
楚黎幾乎以為自己瘋了,一切都是發病之後的臆想。
不然,一隻怪物為什麼會在她扇完耳光後,還問疼不疼。
這個場景太匪夷所思,沖淡了濃烈的恐懼感,她用力抽回手,抓起地上的塑膠袋狂奔出地下室。
「黎黎?」霍修有些疑惑,跟著她向外走,然後停在了最後一級階梯上。
硃砂像流動的紅光,攔住了他的去路。
楚黎摸出明微道長給的貢香,因為手抖得厲害,用打火機點了三次才把三炷香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