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你在哪裡工作,能賺多少,明天就去把工作辭了!」
辜蘇沒有正面回答,筆尖懸停在紙面之上,片刻後,落下個力透紙背的「不」字。
楚沉怒極,俯身湊近她,右手虎口威脅性地卡住她裹著黑色絲巾的喉嚨: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明明恨著她,卻在看到她過成這個樣子時,心裡會泛起絲絲縷縷的疼,想叫她趕緊脫離那樣的狀態。
絕不可能是因為還殘留有愛。
獄中的八年,近三千個音信不通、咀嚼背叛的夜裡,那份愛意應當早已磨滅。
她背叛了他,甚至八年裡,從未來看過他。
辜蘇在他的鉗制下,仰頭微弱地喘著氣,沒有反抗,手中的筆滾落桌面。
頸動脈就在他手底溫順地、規律地跳動,脖頸肌膚細膩透薄。
她這副快要窒息的模樣,終於換得他鬆手,辜蘇順勢抓住了他的大掌,完成了剛才三次被拍開,都未能完成的事情。
她在他手心寫下:
【對不起。】
柔嫩手指還帶著冬夜街道的寒涼,但這三個字,卻好像一把滾燙的熨斗,將他憤懣不平的心稍稍撫平了些許。
原來她剛才拉他的手,不是為了裝乖來逃避懲罰。
他卻將她拍開,還用了那樣大的力。
可新的懷疑又誕生了。
她是在真心懺悔當年的出賣嗎?
她真的對此感到愧疚和不安嗎?
很快,辜蘇再次寫下的話語,粉碎了他的希冀:
【對不起,我的工作讓你失望了。】
不是,不是為了當年的事情。
而是眼前的事情。
楚沉冷笑,七上八下的心情重歸寂靜,睥睨著跪坐在他面前的女人,目光掃過她姣好面容與被這身衣服強調得愈發豐滿的身材,黑沉眸中只余厭惡:
「你沒有其他想說的嗎?」
辜蘇瞪大眼眸,表情是真切的困惑。
就好像,她根本不明白,為何一見面,他就這麼大火氣。
她費解地蹙眉,凝神思索片刻,在紙上寫下:
【我需要這份工作。】
「為什麼?」楚沉不乏諷意,「因為來錢快?」
辜蘇遲疑片刻,點了點頭,同時右手背在身後,中指與食指交疊,做了個懺悔說謊的動作。
她需要錢,但也需要這份工作。
這份……能時不時見到穆盛洲的工作。
楚沉本想聽她對八年前那件事的懺悔,可她就好像健忘一樣,早已將當年事拋在腦後。
就像拋下他一般。
楚沉忽然感到無比疲倦,他拽住辜蘇手腕,強迫她將手掌貼在自己肌肉虬結的健碩手臂上,用一種極度失望的語氣道:
「還記得我們剛從孤兒院逃出來那會兒嗎?那時候我剛成年,什麼都不懂,為了養活我們兩個,去給人試藥。那時候,我整個左臂都是浮腫,差點廢掉。後來,有拳場的老闆聯繫上我,叫我去打拳,那個賺得多,來錢快,我就去了。」
說到這裡,又將她的手按在自己鎖骨上,那裡橫著道醜陋傷疤:
「有一場比賽,我的鎖骨被人打折了,傷重到差點進ICU。但也是那場比賽,讓我成了整個賽區的拳王,你還記得,我拿著獎金帶你出省旅遊的時候,你說了什麼?」
辜蘇眼睫上下眨動片刻,緩緩點了點頭。
他拽住她的手腕,湊近她耳側,惡狠狠咬了口白嫩耳廓,恨聲道:
「你那時候哭著說,你不要我去打比賽,不要我去試藥了,你要和我一起堂堂正正地活著,找一份正經的工作,再也不去賺快錢了。才八年,你就全忘了嗎?還是說,從始至終,記得這個約定的,只有我一個而已?!」
辜蘇痛得哆嗦,只是抗拒,想把手從他掌心抽出來,卻被他攥得死緊。
楚沉咬她耳朵時,嗅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馨香。
不是洗衣粉的味道,也不是香水的味道,而是她自帶的體香,微弱,但足夠記憶深刻。
那是他從九歲起,一直聞到二十二歲的味道。
有八年沒有聞到了,乍一接觸,竟是生理性地懷念。
也許人的嗅覺記憶比其他記憶更為持久,後勁也更大,這種記憶無關愛恨,只是一種習慣而已。
她的體香喚醒了他體內的某個塵封已久的開關,無數與之相關的回憶衝破記憶閘門,向他奔涌而來,擊潰理智。
她是他寵了十三年的姑娘啊,她要什麼他沒給過?
可她為什麼要背叛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