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是無辜的。
可她還是當庭作了偽證。
他坐了八年牢。
不是八天,八個月,是八年。
謊話連篇的小騙子。
本是想追查她受傷的源頭,卻輕而易舉被帶入那段晦暗回憶,讓他不自覺偏了題。
楚沉胸悶氣短,而辜蘇面上並無懺悔心虛之色,這讓他幾乎快要控制不住心中翻騰怒火。
而這怒火在看到她額上已經凝固的透明膏藥後達到頂峰。
「誰給你買的藥?」
他單手扣住她後頸,湊近上了藥的前額,像警犬一樣嗅了嗅鼻子。
常年和各種傷藥打交道的他,也接觸過祛疤膏。
這種祛疤膏很貴,一支的價格就要近千元。
她不可能買得起。
辜蘇下意識想抬手擋住那片傷疤,被他一把攥住手腕。
楚沉在她的迴避中感覺到一股無力的失控感。
是他的心臟在直直往下墜。
自己都捨不得碰的東西,卻被別人覬覦的憤怒,驅使著他立刻揪出那個不怕死的混蛋,
他把辜蘇的手機塞進她手裡,沉聲肅容:
「告訴我,是誰給你買的?」
辜蘇握著手機,有些躊躇。
現在不是讓穆盛洲和楚沉碰面的好時機。
穆盛洲此時對她和楚沉都心懷強烈愧疚,而楚沉則一直被蒙在鼓裡。
在這種情況下,穆盛洲對他的任何彌補行為,都會顯得怪異且莫名其妙。
他要是一直不知道也就罷了。
萬一起了疑心,等真相揭曉,事情怕是會無法收場。
好在穆盛洲現在在她黑名單呆著,除非特意去查,否則楚沉不可能知道他的存在。
辜蘇不願他們兩個碰面,但也本能地不願對楚沉說謊。
只好抿緊嘴唇,低下頭去。
在極致
的沉默中,楚沉突兀笑了一聲,那絕不是一個出於愉快的笑容。
「很好。」
他不再期待她主動坦白,伸出右手,掌心向上,眼睛看向她的手機。
她下意識把手機藏到身後去。
二人僵持片刻,她忽然側身背對他,剛要眼疾手快地刪除微信聊天記錄,就被一把奪過手機,整個人往後倒去,天旋地轉間摔進床里,與此同時,楚沉已經撐在她身上,單手點開了微信。
消息欄第一條,也就是備註為「何先生」、先前給她發過二人親密照的男人。
最新一條消息是:
【今晚八點,301包間。】
那是在穆盛洲開口約了她走離職流程之後,何助發來的具體時間地點。
然而此時看在楚沉眼裡,卻成了她與何助私會的證據。
而且看發送時間,甚至在他打爆她電話,為她的安危心急如焚的時候,她竟然在包間裡和別的男人見面!?
他的心焦,在她眼裡是不值一提的笑話嗎!?
楚沉眼睛只死死盯著她,反手將手機擲向床鋪。
不算鬆軟的木板床發出很悶的一聲「咚」,接著那支多災多難的老齡手機一路蹦到了床頭縫隙里,卡住了。
辜蘇視線追隨著手機而去,立刻又被楚沉捏著下巴掰回臉來。
他幽黑眸子仿佛會吸光,此刻深不見底。
明明是質問的語氣,卻不知為何纏繞著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想護著他?你覺得我會對他做什麼?給他開瓢?告他強。奸?還是當著他的面……」
他俯身,貼著辜蘇的耳朵說了兩個字。
辜蘇的眼睛越瞪越大,面色漲紅,惶恐不安。
從前的楚沉,即使恨一個人,也不會在短時間內想出這麼多層出不窮的報復手段。
他果真變了許多,直至面目全非。
辜蘇搖著頭往一邊躲,可她迴避與瑟縮的動作,看在楚沉眼裡就是供認不諱。
妒意如火,灼燒著他的心臟,讓他說出口的話無比尖銳:
「你想說你跟他清清白白?他不是你的金主?那照片是他逼你拍的嗎?如果你和他真的毫無關係,他為什麼要給你打錢?過夜費是吧,你怎麼不收啊?該不會想說,你對他是真愛吧?」
真愛二字說出來本意是為了諷刺她,誰承想卻第一個灼傷了他的口。
他被燙到一般,緊緊抿住嘴唇,胸口起伏不定,沉默了很久。
一別八年,物是人非。
她人還在他面前,心卻不知落在何方。
他不禁去想,從前她對於他的親近不曾抗拒,但也只是不抗拒而已,如今想來,她主動親近他的次數屈指可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