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行舟腳步一頓,骨節分明的手指扶上台階,側過身來:
「頂樓?」
她從來不去頂樓。
詫異一閃而過,他回過身,腳步更急,匆匆離去。
馮姨替他把鞋放好,心中升上一絲隱秘的憂慮。
二樓許久無人使用,幸好燈還是亮的,電梯剛升上來,傅行舟就透過玻璃走廊,看到了前方七年不曾到訪的溫室花園。
裡頭的花朵全都枯敗了,花盆光禿禿的,只留下破爛莖葉,還有枯瘦枝幹。
溫室里燈光亮著,原本花葉繁茂蔥蘢時,要繞幾道彎走進去才能看到的亭子,如今沒了花草枝葉的遮蔽,一覽無餘。
亭中坐著道纖細背影,恍惚間,他竟以為是母親魂靈迴轉人間,故地重遊。
下一刻,他就把這個荒唐念頭從心裡驅逐出去,匆匆按下指紋認證,不等門完全打開,就抬腿向那道身影走去:
「辜蘇,聽說你找我有事?」
溫室里地暖也許是壞了,秋夜氣溫寒涼,她膝下趴著球球,將拖鞋踢了,兩隻腳正塞在厚厚的毛髮里取暖,耳朵里塞著耳機,不知道在聽什麼。
傅行舟沒聽到回答,走到近前才發現她的耳機,略一思考,便以不會驚擾她的方式,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辜蘇身體一震,摘下耳機,回過頭來:
「你來了。」
馮姨已經在亭子裡備下與七年前相似的軟墊,收拾出能夠坐人的地方。
傅行舟坐在她對面,膝蓋抵著膝蓋,習慣性去牽她的手:
「是我。找我有什麼事嗎?」
辜蘇的手指有些涼,不知道等了他多久,她任由他牽著,開口並不說是什麼事,卻是一句家常話:
「我聽說,你以前很喜歡這裡。為什麼要封起來?」
他和馮姨一樣,誤會了她的意思:
「你要是想種花,種……玫瑰花,或者別的什麼,我就讓人把這裡收拾出來。」
「我不是想種。」
「……」他略一沉吟,「封起來,是因為這裡以前是母
親的秘密基地。母親去世了,秘密基地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你覺得,你的母親真的是自殺的嗎?」
辜蘇忽然問。
「什麼意思?」他的手指不自覺用了些力氣,「她從前有好幾次都自殺未遂,我想,那一次應該是鐵了心想死,再加上那時候所有人都在忙我的成人禮,父親派去看顧她的人疏忽了吧。」
說到這裡,他自嘲一笑:
「她一定覺得,離開父親,還有和父親流著相同血脈的我,是一種解脫。」
他很早就知道,母親其實不愛他。
真正的愛是能感覺到的,而他的母親,從小就吝於抱他,哄他,在生病之後,更是取消了讀書給他聽的環節,終日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再也沒有來過花園。
辜蘇搖頭:
「我覺得不一定,所以我來這裡,其實是想找些線索來證實我的觀點,結果——還是球球替我找到的。」
她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一樣東西遞給他。
傅行舟伸手接過,看清是什麼的那一刻,瞳孔驟縮:
「這是——」
「驗孕棒,兩道槓。」辜蘇輕聲道,「我請馮姨幫我看過了。」
她不知道的是,當她拿出驗孕棒的那一刻,馮姨看她的眼神,立刻變得複雜起來,喜悅中夾雜著擔憂,還有一絲絲欣慰。
「這是……?什麼意思?」傅行舟縱使聰明絕頂,也不明白她突然拿出這個是幾個意思,「我沒有……這不是我的孩子,是蔣其聲的?還是趙川的?」
「……」辜蘇的表情裂開一瞬,隨即用力將手從他掌中掙脫,惱了,「驗孕棒不是我的!是你母親的!球球在這張桌子的暗格里找到的!」
傅行舟剛才只是沒往那邊想,如今辜蘇一開口,他瞬間反應過來:
「你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