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神奇的山洞,按你往返的時間,應該就在附近對不對?容初弦,你以往從來沒有發現過麼?」
容初弦看著我,還是有幾分怔愣模樣,像是緩了緩,才略微蹙眉,發現我在懷疑他那樣。
「我沒有對你撒謊。」容初弦說,「以前確實未曾發現。阿慈,我可以帶你去——」
「那我一定會看見一個中有暖池、繁花似錦,絕無落雪的山洞,對不對?」我微微翹了一下唇角,眼中卻毫無笑意,「容初弦,你在和我裝傻嗎?」
「難道你沒有察覺?」
「雖然沒有法術,但你在這其中,倒是想要什麼就可以實現什麼——你不想離開木屋,所以我們在日落之後,又回到了原點。」
我冷漠地啟唇評價,「還真是,無所不能。」
「一切都盡在你掌握。」
我清楚地認識到我這會的情緒不對勁。
就算真正確認了就是容初弦在「作祟」,我如今這樣挑明,也沒有任何的好處。甚至可能將事態推向更糟糕的地方,我應該謀定而後動才對。
但我就是莫名地很……
委屈。
和被欺騙的怒火,同時燃燒起來。
我不想信任其他人,在秘境歷練當中,更是很清楚,哪怕同為道修,也可能是敵手。
但我這會卻無比懊惱地反省過來,我還是犯了最糟糕的錯誤。在短短几日的相處當中,我的確信任了容初弦——縱使他本身具有極大的不穩定性,還是用「謊言」所聯結的同盟。
而現在我驟然發現,容初弦不信仙術,但秘境中我所經歷的一切,卻似乎都由他操控。
這讓我如何相信容初弦絕不知情,全然無辜。
甚至我的認知也差點被更改……這更讓我,絕無容忍。
我明明那樣堅持地想要離開,卻還是回到原點之時,容初弦當時看著我難掩失望之色,又是何種心態。
要幸災樂禍嗎?
這一切如果他清楚,又為什麼要這樣地……戲弄我。
我甚至在那一瞬間懷疑,容初弦恢復了記憶,只是想用這樣的方法懲罰我。以證明我肆意輕佻,愚蠢又輕薄。
我總是不憚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任何人的。這樣在我遭受到某些傷害的時候,也會只覺得「果然如此」,不會為其痛苦。
我不允許自己沉溺進任何痛苦當中。
要掙扎出來,未免太耗費心力。
我已經沒有那樣的心力可言了。
但是久違的,我還是感覺到了那種仿佛臟腑當中的氣血都在翻湧的暈眩感,有些耳鳴,不自知地咬緊了牙,藏在長袖下的手指,也在輕微地顫抖著。
不能信任他。
我想。
我的氣息始終平穩不下來,又恨恨地看了容初弦一眼,意識到自己現在最需要的,是先冷靜下來。於是轉過身,向木屋外走去。
我沒有目的地,只是覺得外出淋雪都很好。
和容初弦保持距離。
我們都需要冷靜一下——
手被拽住了。
緊壓在手腕上的力度並不疼,但箍得很死,抽不出身來。
我隱隱有些怒火,冷淡地回頭,卻忽然間被容初弦抱了個滿懷。
「……」
換在以往就算了,在這種時刻,容初弦竟然還在挑釁我。我頓時掙紮起來,甚至有意用膝蓋重擊他腹部,容初弦卻俯在我耳旁,灼熱的氣息混合著他急促的話語一併簇擁在耳垂上。
「阿慈。」他開口,「對不起。」
我的心驟然「掉」了下去,好似陷入進深淵一般。難言的冷意密密麻麻啃噬著軀體,先前那種頭暈腦脹、氣血翻湧的痛楚又重新侵占全部的感官。
容初弦向我道歉。
所以,他果然都知道。
如果他是故意的,那又為什麼要和我道歉,為欣賞到了我氣急敗壞的醜態嗎——
「但我從來沒想過要欺騙你。」
依容初弦的敏銳,他也察覺到了那些異樣之處。但他相比起任何人,都更願意沉浸在這樣的虛幻當中。一切都符合心意,不願揭破。
於是就成了最巧妙的、最能迷惑人的一場迷局。
沒有人比自己更好欺騙自己了。
「……是我困住了你嗎?」
容初弦平靜地道,「我是想要和你留在這裡,但我更希望你能事事如意,得償所願。」
「或許這裡的一切都是我心中所想,但我……」
容初弦鬆開了我。
那雙金眸注視著我,流光溢動,一如往常高高在上的容長公子。
偏偏容初弦此時的神情看上去,卻是示弱的:「但並非由我所控制。」
「我並不想看到你這麼難過。」容初弦輕聲道。
「要相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