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眼底,不知從何時起積起了水霧。幾乎一眨眼的時候,便有一顆淚珠,完整地從下眼瞼處滾落。
像是晶瑩的珍珠似的,偏偏散發出奇異的滾燙意味,哪怕它很快便被衣衫吞沒不見了,宋星苒也還是怔住,像被燙到了一般。
那點精.蟲上.腦的欲望,幾乎一瞬間在心緒巨大的翻騰和撕扯之後,徹底涼了下來。
宋星苒差點被嚇萎.了。
阿慈哭起來,自然是別有一番風情的。但宋星苒還是喜歡看他被生理性的反應弄哭的時候,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那雙和自己相對的、像是黑珍珠一般的漂亮眼眸當中。似乎瑩滿了濃重的、憂愁的情緒。
沉鬱郁,像被蒙上了一層灰靄的天空。
阿慈很難過。
在意識到這點後,宋星苒和天靈蓋都被灌入了一層冷氣似的,他幾乎下意識的,牙齒打了個顫。才慌張地反應過來,說話都差點咬到舌頭:「阿、阿慈,你怎麼了?草,你別哭啊,我又不是要做什麼——是不是嚇到你了?對、對不起……我就湊過來想看你一下……」
「……」
我能聽見宋星苒磕磕絆絆的聲音,卻很難去思考那其中究竟是什麼意思。
甚至睜開眼的時候,也沒意識到有人正湊到了我眼前。視野當中都是混沌模糊的一片,整個世界都在晃蕩著,暈開大片綺麗的光影。
我也說不上難過,只是覺得有一點、一點……不甘心。
憑什麼把我丟下來。
憑什麼一直……是我,被留下來。
既然無法理解宋星苒的話,我當然也沒辦法做出回應,只是依舊怔怔地望著前方某一點,在眨眼的時候,又有更多晶瑩的、發燙的液體落下來。
宋星苒看的心都快碎了,牙齒止不住地打顫,他緊緊咬合著牙,以免嚇到眼前的人,唇齒當中卻湧出洶湧的腥味來。
容初弦哪怕是再生悶氣,看到宋星苒那和突發惡疾似的反應,也該意識到不對了。立即便轉換了一下抱著懷中人的姿勢,捏住了阿慈下巴,強硬地,讓他將臉轉過來。
事實上阿慈並沒有多不配合,容初弦很輕易地便做到了這一點。然後在那一瞬間,對上了那一雙依舊含淚的黑眸。
「……!!」
即便從宋星苒的話里猜測到了什麼,但親眼所見的衝擊,自然是不一樣的。
容初弦這下,才真正能稱得上全身上下僵的和鐵塊一樣。
而隨著變換的動作,也正好有一滴淚順著面頰砸落下來,落在了容初弦的掌心。又順著他此時的動作,滑落進寬大的袖擺當中,貼著那一層好似要被燙化的皮膚,洇到了盡頭。
平日穩穩噹噹拿劍的手,此時卻完全無法自控地顫抖起來。
「阿慈……」
「不是舟微漪。」
我看著他,語氣和神情都十分平靜,好像那洶湧的淚水根本不是掛在我臉上似的。
我分辨不清眼前的人,也幾乎意識不到自己在說些什麼。與其說是在和容初弦對話,倒更像是不甘心之下的喃喃自語。
別的沒聽進去,偏偏將師尊的那句話聽進去了。
「舟微漪不在。他不要……」後面那半句話,又因為懨懨欲睡湧上來的困意,含糊地咽了回去。
容初弦這下才是真正除了嫉恨之外,還動了殺心。
可是毫無辦法。
他與舟微漪並稱劍道雙璧,是萬萬年不曾出過的絕世劍修天才。與舟微漪曾經是朋友,卻更是敵人——武無第二,容初弦的傲氣,不允許他在劍道上輸給任何一人。
不允許容氏長子之名,被掩蓋在任何人的光環之下。
被當成另一人——就好像是他不如舟微漪般,正是難言的屈辱。
可現在的容初弦,卻偏偏有一絲扭曲的、慶幸地生出了一個念頭來。
還好他與舟微漪同是劍修,有一絲的相似之處。
所以他此時抱著阿慈,微微張嘴:「……誰說的?」
「我就是舟微漪。」
到底還是有幾分不甘心,容初弦抿緊唇,咬重了聲音說:「……我是哥哥。」
「所以不要難過了。」他輕輕嘆息,「別哭,阿慈。」
作者有話要說:
小宋:呵呵甘心當替身,下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