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度在快中午的時候終於恢復了正常,隨著心電監護和氧氣面罩被撤下,方正有點兒要清醒,其實他很不舒服,他現在的身體受不住高燒,心臟在胸膛里上躥下跳的,很不安生,喘氣也泛著疼、還不順暢,身體哪裡都像是被碾過一般疼痛,尤其眼睛,脹痛得想摳下去。
方正仍然感覺有些輕飄飄的,眼睛也不太清楚,他含糊地和方秉正重複了兩遍:「喝不進去才吐。」
方秉正湊近,方正的聲音沙啞粗糙,像是從肺里直接發出的聲音,每個字都帶著氣音。氣流打在他耳邊,涼涼的,一呼一吸間的停頓不上不下的像是小聲的嗚咽。
方正的眼睛沒有完全睜開,眼皮上青紫的血管似乎遒勁地壓著方正顫抖脆弱的眼瞼,方秉正知道那時候方正什麼都喝不進去,不會覺得有什麼。
只怪自己昨天晚上非要回家,他伸手輕輕揩掉他哥嘴角邊的水跡,方正的皮膚滾燙,唇邊卻冰涼濕潤,他放輕聲音,怕驚擾什麼似的:「哥,再休息一會兒。」
第19章 股權贈予
中午的時候,方正吃了些東西,撐著床沿微微坐直了些,撐起精神問方秉正那個股權贈予是什麼意思。
方秉正聳聳肩:「就是給你了,」他道,「我又不懂,你總不會餓死我吧。」他看他簽過的那個文件夾還在桌上,估計是昨天張鳴來接他的時候拿過來給方正看的。方秉正只看了一眼就移開視線,繼續專注地舀起一勺粥送到方正嘴邊。
方正似乎是嘆了口氣,掛著鼻氧的臉頰顯得格外瘦削,微微偏頭避開了勺子,喉結上下滾動,似乎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
方秉正見狀也不勉強,開始吃自己的飯,喝了方正剩下的粥,白粥過於難吃,他偷偷給自己加了個小菜。
他吃好,一抬頭正對上方正深邃的目光,心猛地沉了下去,怯生生喊了聲:「哥。」
方正讓方秉正把文件夾拿了過去,方秉正以為他哥準備接受,還殷勤地給方正遞了一支筆。
方正沒接那支筆,房間裡一時只剩下監護儀規律的quot滴滴quot聲,方秉正尷尬地放下,解釋道:「律師看過了。」
方正突然說:「撕了。」聲音因為高燒初愈而顯得格外虛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方秉正一下子就傻了,他乾巴巴地問:「為什麼撕?」
「什麼都可以,這個不行。」方正剛發完燒,聲音還帶著氣音。
「你說什麼都行,可我當時去選秀,你不還是不同意嗎?」方秉正攥緊了手中的文件袋,「你只同意你想同意的。」
方正疲憊地閉了閉眼,他不是同意想同意的,是他不會同意對方秉正不好的,所以在這個立場上,他和方氏夫妻、林祥宇、萱姐…甚至是朱莉和張鳴是一樣的。
方秉正怕氣到方正,還是軟了一些:「不過哥你還是比我有先見之明,今天不想簽就先收好唄,」方秉正滿不在乎地說道,目光掃過方正手背上的針頭,聲音越來越小,「你什麼時候需要就簽。」
方正眼眶和後腦勺還是脹痛,每一次心跳都加劇著這種折磨,他恨不得敲開自己的頭骨,讓那團灼熱的疼痛有個出口。他艱難地抬起眼皮,視線里方秉正雖然有些憔悴,但仍然鮮活。
其實方秉正一直沒變,對自己那麼信任,可他現在怕的不是辜負方秉正,而是他這副殘破的身軀護不了方秉正那麼久,交給誰又都不放心。
方秉正本著眼不見為淨,想把文件放到外面的小會客室。就在他轉身的瞬間,一隻蒼白的手突然從病床上抬起,按住了文件夾。
方秉正驚愕地回頭,看見他哥顫抖的手指正艱難地撕扯著那幾張白紙,泛青的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然後——quot刺啦quot一聲,紙張撕裂的聲音在寂靜的病房裡格外刺耳。方秉正起初沒反應過來,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覺得他哥是真的不想簽,又怕他哥太激動,就伸手幫他一起撕。
方秉正看著破碎的紙張碎片,有些發怔。
方正閉眼的動作很慢,生硬地擠出一句,強硬地給這場荒唐的鬧劇定好了最後的結果:「不許再提。」他眼前的眩暈變得真切而痛苦起來,睜開眼和閉上眼是一個模樣,都是一片濃得化不開的黑霧,連病房頂燈刺目的光線都無法穿透這片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