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白芷想了想,之前何蘇文確實提到過她這個姐姐,說是侯府管家的,手裡頗有些資產呢。
那確實可以走一趟,萬一是個大客戶呢?
想到這裡,她連忙改了態度,「侯府的宴席,是不是禮節特別繁瑣?」她語氣中依舊帶著不耐,但明顯已經有了鬆口的趨勢。
李林竹輕輕一笑,拿起桌上的茶盞,低頭掩去了眼中的深意。
他曾以為少年時青梅竹馬的情誼便是喜歡,直到遇見她,方才明白,真正的動心,是不會有絲毫猶豫的。
就如他聽聞她提起和離,雖然還有半年之久,但他迫不及待地翻出這個鐲子,不需要任何名目,沒有任何遲疑。
他也不願將過往埋藏得太深,免得將來她知曉時,反倒添了誤會。
既如此,倒不如坦然些,帶她一同前去,也算給那段時光一個交代。
他抬眼看向任白芷,聲音低柔:「肯定比咱家多,不過你也不需要拘禮,自在就好。」
任白芷權衡再三,眉心微蹙。如果不去,可能錯過一個大客戶。如果去了卻失禮,也可以錯失一個大客戶。
她抬眼看了看李林竹期盼的眼神,今日他特意送她這樣一件禮物,自己若再推三阻四,似乎有些不近人情。更何況,她也的確許久未曾見過何蘇文,倒是個藉口一聚。
「罷了,」她輕嘆一聲,神色雖仍有些勉強,卻終是點頭應下,「你既然這樣說了,我便勉為其難陪你走一遭。不過我可提前說好,我可不會應酬,若丟人了,可別怪我。」
李林竹聞言,唇角微揚,似笑非笑地道:「有你同行,便已足矣,旁人如何,倒不在我心上。」
他語氣輕描淡寫,面上也依舊帶著那副溫潤如玉的笑容,但心中卻浮起一絲隱秘的輕鬆。
他抬手為她添了半碗湯,語氣中難得帶著幾分溫柔:「既然決定要去,屆時我再替你準備一份合適的禮,免得失了禮數。」
任白芷抬眸看了他一眼,心中雖仍對赴宴心存些許牴觸,但想著他這一番安排,倒也不再多說,只點頭應了下來。
次日晌午,烈日正炙,街巷間人影寥落。
任白芷趁著劉記午休的間隙,拎著自己準備好的捲尺,徑直來到許家當鋪。還未進門,便聽見裡面一陣細碎的爭吵聲,隱約能辨出是李紫芙的聲音夾雜其中。
「堂嫂來了!」李紫芙一眼瞧見任白芷,頓時如見救星般小跑上前,臉上掛著幾分不安,又帶著些許期待。
而那坐在櫃檯後的陳氏,倒是一點沒有動彈,手中撥著算盤,斜了任白芷一眼,冷冷哼了一聲,便繼續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任白芷掃了陳氏一眼,也不多言,徑直進了鋪子,把手中的捲尺在桌上一放,利落道:「時間緊,不講虛禮了,我先量量鋪子面積。」
她說著就行動起來,手腳麻利地測量著鋪子的每一個角落,邊測量邊記錄下數值。
上次來時,她便覺得這鋪子寬敞得過分,如今拿捲尺一量,果然心中有了數。這地方的面積,足夠開兩家當鋪了。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李紫芙在一旁忙不迭地解釋:「堂嫂,當初我娘盤下這鋪子時,怕當鋪生意難做,就選了這麼大個地方。她想著空出些位置,平日裡還能教琴貼補家用。」
任白芷聽了點了點頭,心中暗自認可。這倒是個好思路,當鋪生意波動大,若能有一項穩定收入兜底,也算是對沖了風險。
「帳本呢?」她轉頭朝李紫芙伸出手,語氣不疾不徐,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李紫芙連忙給陳氏使了個眼色。陳氏冷哼了一聲,動作粗魯地將帳本從櫃檯上拍下,嘴裡嘟囔著:「麻煩得呢!我讓你去找鄧家小娘子借錢,你倒好,給我找了個借錢還要查帳的。嘖。」
「舅母!」李紫芙急忙扯了扯陳氏的衣袖,低聲斥責,眼神里滿是擔憂,生怕把任白芷氣走。
然而,任白芷卻仿佛沒聽見一般,神色不動,拎起帳本,隨手找了把椅子坐下,便開始一頁頁翻看起來。
帳本上的數據一目了然,鋪子的虧損從三個月前就開始惡化,最顯眼的問題在於典當物品的兜售價——比起以前下降了太多。
任白芷心中飛快盤算,忽然想起李紫芙之前提到過的一件事:許家當鋪和蒲記金銀鋪有約定,當鋪的典當品必須優先賣給蒲記,只有蒲記不要的,才能轉手賣給別家。
可帳本上的記錄卻暴露了問題:最近幾筆熱銷的金銀首飾,都被賣到了別家。
蒲記不可能會拒絕這種硬通貨,唯一的可能,是陳氏在背後做了手腳,私自把貨物轉賣他人。
倒也能夠理解,簽了優先條約後,蒲記那邊的出價就沒有什麼談判空間,為了止虧,陳氏也算兵行險招,只是,效果並不如意。
怕是正好趕上了有價無市的窗口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