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任白芷隨手翻著帳本,頭也不抬地道, 「她們還能編出什麼新花樣?」
「自然是說你狐媚惑主,恃寵而驕。」王卉淡淡道。
「那倒是有趣,若真能惑主,我怎地還在這兒算帳,而不是在宮裡享福?」任白芷不以為意。
王卉搖了搖頭,語氣多了幾分認真:「修運河的事已經逐步走上正軌, 何必事事都親力親為?你如今身懷六甲,還是要多為自己想想。」
任白芷笑了笑, 漫不經心道:「事情一日不算完, 我心裡不踏實。」
「可你也別在朝堂上逮誰罵誰。」王卉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舊黨的人罵罵也就罷了,新黨的人可都是自己人, 你這一頓亂掃射,蔡大人都替你為難。」
任白芷聞言,懶懶地靠在椅背上, 語氣帶著幾分隨性:「我罵得不過是些投機取巧之徒, 能因此與我翻臉的,未必真是自己人。」
王卉忍不住嘆了口氣:「人啊, 還是要給自己留條後路。」
「不是我不給自己留後路。」任白芷神色淡然,語氣輕輕的,卻透著一絲無奈,「是官家就沒打算讓我有後路。」
王卉卻輕笑了一聲,目光透著幾分意味深長:「到底真是官家的意思,還是你想讓官家有這個意思?」
空氣中一時寂靜,任白芷捏著筆的手微微一頓,半晌才輕輕勾起唇角:「王姐姐,你倒是比那些老頭子還難對付。」
*
隨著運河的修建,舊黨也開始逐漸收羅她的「罪證」。
這日朝堂上,刑部尚書上前一步,沉聲道:「臣有事稟奏。」
官家抬了抬手,示意他說下去。
刑部尚書正色道:「修運河過程中,臣查實確有官商勾結、欺壓百姓之事。僱工胡三七,技術過硬,為人正直,見不慣包工頭私自剋扣工錢,遂將其告發,豈料非但未得公道,反而被打壓開除。這等混亂不堪的管理,如何服眾?」
此言一出,朝堂上頓時一片低聲議論。
任白芷卻不急不緩,聞言只是微微頷首:「大人稍等。」
刑部尚書皺眉:「稍等?」
任白芷提前下朝。
三日後,朝堂再開。
任白芷從容上前,向官家一揖:「胡三七之事臣婦已徹查清楚,所奏非虛。」
刑部尚書聞言,嘴角微揚,剛要開口,便聽她接著道:「涉事包工頭確有剋扣之舉,已當即革職,胡三七亦已重新聘回,並由他兼任新包工頭,以正風氣。」
她頓了頓,向刑部尚書一拱手,笑意盈盈道:「多謝大人監督,若非您及時揭發,臣婦恐怕還難以發現管理上的疏漏。今後還望大人繼續盡忠職守,再接再厲!」
刑部尚書:「……」
不對,這走向不對!
他壓下怒意,冷聲道:「你不應引咎辭職,以示負責?」
任白芷微微一怔,隨即轉頭看向官家,神色頗為認真:「可以麼?」
官家瞧了她一眼,輕笑道:「朕以為,辦事有錯,改之可嘉。若人人因過失而退位讓賢,那這朝堂,怕是日日空懸。」
刑部尚書:「……」
朝堂之上,不知誰輕輕笑了一聲。
又一日。
朝堂上,戶部尚書上前一步,拱手沉聲道:「臣要彈劾任氏!」
任白芷:「?」
她挑眉,「我一介民婦,大人要彈劾我?」
戶部尚書輕咳一聲,繼續道:「良民田某,在修運河過程中,為了追求高獎金,日夜勞作,不幸身亡。家中上有失明老母,下有三歲小兒嗷嗷待哺,唯一男丁就此殞命,這個家如何支撐下去?」
任白芷皺眉:「此事當真?」
戶部尚書冷哼:「當然,不信你自己去查!」
「好的。」
她起身,對官家行了一禮,直接提前下朝了。
五日後,朝堂再議。
任白芷拱手道:「大人英明!果真如此,田某家境悽慘,令人唏噓。臣婦已經為他們家發放了撫恤金。」
戶部尚書冷笑:「人命一條,怎可用錢草草買斷?」
「五百兩。」任白芷伸出五根手指,語氣平靜。
「多少?」戶部尚書一愣,瞪大了眼睛,「一個佃農干三十年都攢不到兩百兩,你竟給五百兩?」
「他當佃農賺多少,跟我無關。」任白芷理所當然地道,「可他替我做事,送了命,五百兩是應該的。」
戶部尚書:「……」
她又看向官家,繼續道:「為了解決田某家人的生計,臣婦已安排他遺孀學習識字,若能學有所成,日後或可入任氏基金工作。」
「此外,運河修建涉及大量僱工,許多工人家中子女因貧困而難以求學。臣婦已與慈幼局聯絡,擬合力開設一所小學,專門收容孤兒及留守兒童。」
「資金方面,動用運河備用金五千貫。」任白芷微微一笑,「得虧臣婦當初多打了幾萬貫的預算,否則今日還真拿不出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