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書禮臉色一變,腳步快速地沖了進去,到了男人身前。
男人弓著背,伏在木桶中,渾身被涼水澆透了,牙齒哆嗦著打著顫,手指指節發白地按在木桶邊緣,半睜著眼睛,眉頭緊蹙。
「魏延?」俞書禮小心翼翼地走近。
「出去。」男人的聲音突然狠戾起來。
「你還好嗎?」俞書禮腳步頓住,沒有再往前走,但是也沒有聽話地直接離開。
「我無事,你睡你的。」男人轉過身,幾乎將頭埋入了水中,「我沖洗一下,馬上好。」
「沖洗?」俞書禮聞言,陰沉著臉走過去,手指探入水中,「嘶」了一聲,又去把人扯起來。「你瘋了吧?這水涼成這樣,你再多泡一會兒,人都要交代在裡頭!隨我出去!」
一向順著他的魏延用力掙扎,半邊濕透的衣襟墜落下來,貼在腰側,濕漉漉的,恰好讓那段腰線若隱若現。
俞書禮動了動喉結,微微不自在地挪開視線。「你若是難受……大不了……」他悶悶地哼了一聲:「大不了我再幫幫你。」
「不用!」
這次魏延拒絕的堅決。「你出去。」
俞書禮見他不肯退讓,只好回答:「好。」
「但是你不能再泡涼水了,我讓人給你燒熱水,你先起來,擦乾了等等。」
魏延垂眸點頭,這次沒有反對。
俞書禮小心翼翼合上門,轉身離開。
門內,突然響起一陣撕心裂肺的痛哭和嘶吼。
*
俞書禮腳步匆匆地拉著十來個老頭往院中走,嘴裡叭叭叭催促個沒完。
可憐的老頭們幾乎腳不沾地,這一路走來,仿佛返老還童般找到了些年輕時的感覺——如果忽視他們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的話。
他們求救般看向走在前面的俞書禮:「小將軍……慢……慢些……不行了,老骨頭……散架了……」
俞書禮腳步停下:「到了。」
幾人站在院外,手中的藥箱「噔」地一聲砸到地上。
俞書禮回眸:「你們說,那毒藥里有五石散,所以,魏延也有概率染上癮,對吧?」
幾人面面相覷,仔細斟酌了下用詞:「理論上……有這個可能。」
但其實大家都知道,幾乎是百分百的可能。
俞書禮抿了抿唇,欲言又止:「他好像癮犯了……有辦法能讓他好受些嗎?」
「這……上回就說過,本來若是意志力足夠堅定的正常人,是可以硬抗的,十來日之後,慢慢的藥性的效用小了,再輔以湯藥,便能逐漸好全。但以魏丞相的身子,靠自己強忍著未必能扛的過,即便扛過來,身子骨又會弱上幾分……怕是……怕是以後不得長壽……而若是要搭配藥浴的話,藥浴藥性強大,雖然能舒緩身上的不適,但泡的次數久了……副作用又比較大。」出聲的大夫覷了俞書禮一眼。
「什麼副作用?」俞書禮瞥他。
「長久之後,會……」那大夫一閉眼:「會不舉。」
另一個大夫同俞書禮解釋:「魏丞相如今尚未娶妻生子……這點對於男人而言,確實有些難以承受。」
俞書禮瞪他一眼:「我同他有婚約,他去哪裡再娶別人?我不介意便是。」
四下里一片噤聲。
俞書禮又道:「除了不舉之外,還有別的副作用麼?」
那些大夫們一個個都唯唯諾諾,不敢瞎說,只好連連搖頭,又補充解釋:「其實只要善用藥浴,輔之發散出藥性,也不一定會到不舉的程度的……」
「輔之發散出藥性,是什麼?」俞書禮側頭問。
有兩個老大夫臉皮薄,他們老臉一紅,支支吾吾也沒說出什麼:「就……就……就是出夠汗……」
另一個倒是膽大,他眼睛一閉,開口:「就是二位做些房中事。」
老頭們聽完,「誒呦」了兩聲,紛紛遮住自己的臉。
「好了!你們一大把年紀了,都害什麼臊?」俞書禮看著他們這副模樣,耳根也染了些緋色。「我知道了。你們去準備藥浴用藥,其餘的我來。」
「但……魏丞相那般驕傲的人,恐怕不是我們好騙的,他早晚會自己發現的……」不舉這事對有的男人而言,還是不大能接受的。他們這樣做,後頭被魏延追究起來,恐怕是要掉腦袋的。
俞書禮臉上有過一瞬的僵硬,片刻後嘆氣道:「這事,你們別同他說,凡事有我擔著。」
十來個大夫打量俞書禮:「那……」
俞書禮抬腳回房,聲音落在風中:「準備藥浴。」
當然是活著更重要。剩下的,魏延若是有脾氣,就對著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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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書禮推門進去,魏延已經穿戴整齊地站在窗前,大開著窗戶,吹著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