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就叫嘛。」少年嘟囔:「又不會少塊皮肉。」
夏風帶著些燥意,裹挾著那句極輕的「哥哥」飄遠。
魏延回首一顧,紅塵盡在眼中:「你既然叫了這聲哥哥,那讓你能順遂平安、永遠自由便是我的祈願。所以,你不必介懷,這是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魏延……」俞書禮低聲呢喃:「你說的話……都好好聽。將來你若是討媳婦兒了,一定很能哄她高興。」
魏延微微出神:「成親麼?」
「對啊,到了年紀,家中就會安排相親了。」
魏延閉了閉眼,久久後才睜開,他盯向俞書禮的視線發亮:「就不能……不成親麼?」
俞書禮「啊」了一聲:「可是大家都要成親。」
「你我做這個例外不行嗎?」魏延抿了抿唇,艱難道:「一直這樣……不行嗎?」
「當然不行!」俞書禮一臉誇張地道:「娶媳婦兒生孩子,人生大事,一件都不能少的。」
魏延頓時沉默了下來,好一時才道:「也是……」
沿途走著,俞書禮熱的背後汗如雨下,而魏延身上冰冰涼涼,乾乾爽爽。
沒時間顧及其他,俞書禮只能抹了抹額頭的汗,道:「我先帶你去藏書閣,那裡今日應該沒什麼人,你在那裡歇息片刻,我現在這樣太醒目了,得想辦法換身衣裳才行。」
夏日裡日光太熱,他火氣旺,一下子裡衣外衫都被汗水浸濕了,這倒是其次,主要是鬢角和妝面都花了,少了那些女性色彩的點綴,他這張臉沿途定會被人看出端倪。
魏延反手將人拉住:「我帶你去清水亭,那裡無人的。你在亭後的背陰處歇息,我給你去找一身換的衣服來。」
俞書禮皺了皺眉:「不行,這樣你太危險了。」
「不危險,等我。」魏延這個時候態度強硬異常,他拉著人一路往清水亭走,到達之後見俞書禮大喇喇地開始脫衣服,他轉身離開,幾乎是落荒而逃。
俞書禮順著魏延的意思,顧自到了涼亭之後,在背陰的角落裡將脫下的那件汗濕的外衫攤開,曬在旁邊有陽光的石頭上。
外衫衣袋突然掉落一封信。
俞書禮這才想起來,這幾日忙著安排魏延的事情,先前完顏浚給他的信他還沒來得及拆!
他趕忙把那張幾乎要被汗濕的信紙拆開。
紙上的字跡已然有些氤氳,但幸好還能看得清楚。
信上是完顏浚邀請俞書禮一起來宮中參加鑲花節,還給了俞書禮一封請帖。
趕巧的是,二人相邀見面的地方,就在這清水亭。
其實,完顏浚身為質子,在大梁皇城的生活算不上好。俞書禮猜測,這請帖應當也是他費了老大的工夫才求來的。
這些年,完顏浚背井離鄉,忍辱負重在大梁,說的好聽是質子,說的難聽,就是人質罷了。
失去自由,自然也容易失去快樂。
但完顏浚為人卻大氣豁達,開朗又仗義,絲毫沒有為兩國之事所影響。兩人先前在上書房一同學習,相處多了,俞書禮便對他一直有種惺惺相惜的感情。
畢竟兩人的境遇相同,都是有家回不得的可憐人。久而久之,二人的關係便近了些。
俞書禮思忖著,這些日子是沒怎麼見過完顏浚,好在他相邀的地方就在清水亭,就算他漏看了信,好歹也算陰差陽錯沒錯過這邀約。
不多時,魏延急匆匆回來,給俞書禮帶回來一身新衣。「快換上。」
俞書禮展開那身宮女服,打量了一眼。
繡著淺紅色梅花圖案的長裙外面垂著薄薄的綴絲穗,衣襟處還繡著一對交纏的鴛鴦。
俞書禮皺眉:「這衣服,別是你偷來的吧?」
魏延張臂替他把衣服展開:「放心,無人穿過,是新的。」
「你從哪裡拿來的?」俞書禮上下掃了魏延一眼,看到自己這身和魏延身上那身倒是正相稱。他小心翼翼問:「這不會是你……宮中相好的吧?」
魏延黑了臉,彈了彈他的鼻子:「胡言亂語。」
「閒話少說,先換上,我方才過來,隱約看見有儀仗在往這裡走,你快換上,我們抓緊離開。」
俞書禮「哦」了一聲,聽話地換了,正在整理衣襟的工夫,卻聽外頭突然有小太監的聲音,隨後便是窸窸窣窣的人聲。
片刻之後,便是一聲嘹亮的「皇后娘娘駕到!」
俞書禮慌亂抬眸,連最上面的扣子都扣錯了。
一雙手就這樣輕巧地伸過來,慢條斯理地幫他重新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