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他雖然自覺狼狽不堪,卻還是朝俞書禮伸出了手。
魏延眯了眯眼睛,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麼,一把拉住俞書禮藏到身後:「你可以提別的交換條件,我都可以適度考慮,但別把心思打量到季安身上。」
「拜堂走個流程很快,只要無人阻攔,我們都不耽誤就行。」完顏浚道:「這門我們試了這麼久都打不開,外面肯定也是被他們用東西堵住了。要想逃命……我有辦法……」
「我知道……這正殿裡唯一一條暗道的機關。」他閉了閉眼:「條件只有一個。不滿足我,那我們三人就一起燒死在這裡。」
「完顏浚!」俞書禮眼中充滿了震驚和憤怒:「事到如今,你竟然還是如此執迷不悟?」
「魏延撐不了太久的,季安。你確定……還要猶豫嗎?」完顏浚也被煙嗆得咳嗽了幾聲,道:「拜完堂,我給他解藥。」
魏延扯住俞書禮的手臂,對著他搖頭:「不。」
完顏浚勾唇一笑,走過來一把拉開他遮擋的衣袖。
衣袖上是一片殷紅暗黑的血漬。火光之下,滲人又淒涼。
俞書禮眸中大動,他緩緩鬆開魏延的手,避開他的目光,終於咬牙堅決道:「我拜!」
一雙冷硬的手將他從魏延的身邊拆開,然後那雙手緩緩扶上了他的腰窩。
魏延弓著身子,想要拉人卻沒拉住,嗆咳不止。
俞書禮眼睛不離魏延,卻僵了僵身子,順著完顏浚的動作轉身。
喜綢大部分都被燃燒了個乾淨,二人也沒法在意形式,完顏浚將自己的喜袍脫下來,一端遞給俞書禮。
他笑道:「夫妻對拜。」
就在這時,俞書禮突然又轉頭看向了魏延。
一貫丰神如玉的男人,如今就如同一個落魄的垂暮老者一般,在一邊身軀微微佝僂著地站著,安靜地看著。
俞書禮不需要仰頭就可以望進他的眼眸。
俞書禮曾在他眼裡看過很多顏色。
憤怒的,羞赧的,憎惡的,失落的,幸福的,勾人的……
當著他的面,自己要同別的男人拜堂,他應該會難過的。
可現在的他眼裡什麼都沒有,空洞的一片。
他好像……就要枯萎了。
俞書禮心頭猛地一疼。
他倏地扔下完顏浚的衣袍:「完顏浚,我改變主意了。」
他跑回魏延身邊,拉住他冰冷的手,突兀一笑:「至死相擁,骨灰交疊,也不算死的多差勁?」
第115章
完顏浚的臉色驟然涼了下去, 原本的笑容還僵在臉上。
望向再次攜手的二人,他幾乎咬牙切齒地開口:「你……不怕死?」
「怕。」俞書禮笑笑,握住魏延的手緊了緊:「但, 如果是魏延一起,我就不怕。我們一起投胎, 下輩子還要在一起。」
完顏浚眼前徹底空了,身邊空落落的,早無心上人的痕跡,心中也被狠狠撕開一大塊。
他絕望地笑了一下, 聲音嘶啞:「好……好……你們死在一處……」
「噼啪」一聲,橫樑在烈火中扭曲成猙獰的巨獸, 紅漆巨柱轟然坍塌。將完顏浚和俞書禮、魏延兩邊徹底分離了開來。
俞書禮抬手掀開那唯一一件沾濕的婚服,將魏延和自己裹在其中。
「魏延……我自作主張……你會怪我嗎?」他抬眸,一張小臉五花八門,眼中卻亮晶晶地閃著光。
魏延笑了一下,輕輕牽起他的手, 在火光中用視線仔仔細細地描摹他的輪廓。「當然不會。生同衾死同穴, 求之不得。」
他眼中濕潤,眉眼溫和的不像話:「如今你我相伴, 多一刻少一秒, 都算圓滿。上天已是慈悲,若能一起白頭自然是好,若不能,魏延也不再奢求其他。」
濃煙瀰漫, 完顏浚卻覺得自己不僅僅是被火焰包圍,而是被那二人介入不得的無畏赴死的情狀而吞噬。
憋悶的心口疼。
刮骨剜心一般疼。
他眼神晦暗。「你們要同死,我偏不成全。」
火海中折射出熱浪扭曲的光, 仿佛整個正殿都在天穹幕下吐著最後的血舌。
他搖搖晃晃地走到一個落地瓷瓶前。
「砰」地一聲,齊人高的青瓷器皿被打碎,俞書禮和魏延的背後牆壁上緩緩裂開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小道。
完顏浚的眼神涼成一片冰霜:「暗道開了,可是……只能有一個人能通過。」
他瞥了一眼魏延:「若你們篤定要同死,便當我什麼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