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見他喝了,陸煜行微微眨了眨晦澀的眸子,扯出一個意義不明的笑意,卻只讓人感到陰冷。
此時,門口傳來通報,「公子,夫人喚您過去。」
「知道了。」
白御卿明顯心情愉悅了許多,纖長的睫毛宛若振翅欲飛的蝶,他把玩著手裡空了的茶杯。
隨後,冷白漂亮、骨節分明的手將茶杯向上一拋——
「接住,賤狗。」
嗓音如碎玉。
陸煜行頓了一瞬,隨後迅速起身,宛如追逐玩具的狗一般,只殘餘一道暗色的影子,伸手接住那空了的茶杯。
他微微斂眸,鴉羽一般的睫毛遮住情緒,怔然看著手裡還帶著餘溫的茶杯。
可他向白御卿望去時,白御卿已然走遠,隨著那通報的下人離去。
也只給他留下一個潔白又漂亮的背影。
……
「卿兒出落得愈發俊逸了。」
美婦人端坐於檀木椅上,一襲淡紫錦緞長裙,華貴端莊,美目若秋水,含笑看向身前身長玉立、如松如竹的孩子,那漂亮的臉與白御卿相似七分,眉目如畫,卻多了幾分歲月沉澱的溫婉與從容。
白夫人的指尖將白御卿側臉的碎發繞到耳後,一雙粼粼波光的眸子滿是笑意與柔和,「……也該尋個姑娘了。」
大抵是白御卿剛想說些什麼,她修長纖細的指尖便輕輕抵住了他的唇,微微蹙眉,止了他的話。
「你前兩年一說此事便推拒,如今年歲漸漲,你的同齡人都有孩子了,娘如何不急?況你還迎了那……入府,娘知道你是想玩,可總歸是要成家立業的。」
「……娘,此事還不急。」
白御卿瞥眸,又用以前車軲轆一般推脫的話道。
他過幾年就死了,成親不是禍害人家姑娘守寡嗎?
「不急不急!總是不急,那何時急啊?!」
一道沉穩帶著幾分慍怒的嗓音響起,門口出現一道挺拔的身影,那中年男子面容俊逸,腳步沉穩,冷冷看他。
「……爹。」
「你爹我在這個年紀都有你大哥——」
寧國公的話語一頓,止住了後語,神色有些複雜。
白御卿的大哥生下來也是個病秧子,還未活過一歲便病逝了。
他深吸一口氣,冷哼一聲,「今年你必須相看個姑娘,趁早完婚,爹娘也就心滿意足了。」
「爹,娘,孩兒體弱,真不想成親……」
白御卿的言下之意很明顯,活不長,成什麼親?
「屁話!」寧國公神色一厲,又驚又惱,「你爹我幼時也體弱,弱冠之後便好了不少,還能上戰場殺敵,你再過幾年加冠定然長命百歲!」
「是啊,卿兒,說什麼不吉利話呢?」白母美目一紅,急忙起身撫著他的側臉,「娘的卿兒定然長命百歲。」
白御卿斂下眸子,遮住翻湧的情緒與酸澀,捏著折玉扇的手指微微泛白,掩下一瞬的心酸。
沉默片刻,隨後深吸一口氣,薄唇輕啟道。
「……其實,我好男風。」
他正色,眉目冷冽,滿是正經。
「就你還好男風?!」寧國公嗤笑一聲,「是誰幼時被應家小子攔住求愛,回來躲在你娘懷裡嚇得兩個月不敢出府?」
……其實是他借著這個由頭,單純不想去上國子監。
白御卿頓了頓,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悵然,他扯了扯唇角。
「……孩兒沒騙您,您看,孩兒不是迎了那男寵入府嗎?」
寧國公劍眉擰起,神色莫名一瞬,低低呢喃,壓下暗色,「那陸家小子,也是個禍害。」
但他又不免被氣笑,看向白御卿淡色的臉,好整以暇問,似是要揭開他的偽裝。
「你好男風怎麼還怕了那應家小子?好男風怎麼生得俊俏的墨玉沒入了你房裡?」
莫名被cue的墨玉頓了頓,指尖微微蜷縮,看向白御卿。
一時屋中,白母、寧國公、墨玉,齊刷刷盯著白御卿看。
白御卿:……
誰來救救我?!
「其實,孩兒——」
他的嗓音噎住一瞬,墨發順著落下,額角崩起青筋,近乎咬牙切齒,「好又高又壯又黑的男子,應好和墨玉,不符合口味……」
滿屋寂靜。
自己親生的,怎麼看不出來是在強裝鎮定。
為了不成親,竟編出這等離譜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