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煜行輕咳幾聲,鎖鏈震得嘩啦作響,他啞聲道,「公子,您的手髒了。」
「……你也知道自己血髒。」白御卿唇角扯了扯,抬手像是要抹去指尖的血污。
又猛然見面前的罪奴發出「咯嘣」一聲駭人的脆響——
硬生生令自己的手腕脫臼,換來再湊近,隨後俯身含住他的指尖,吮吸去那血珠。
白御卿瞳孔緊縮感受著指尖的溫熱。
他尖利的犬牙摩挲了一下他的手指,在白御卿收回手的一瞬間,輕輕咬了咬。
陸煜行似乎遺憾輕嘆了一下,嗓音像是譏諷一般。
「……總歸是捨不得咬您的。」
白御卿似乎怔然於指尖的那抹溫熱,抿唇看向面前被鎖鏈拴著雙手的陸煜行。
脫臼的手腕怪異地扭著,偏偏他不覺得疼痛一般,對著他笑,乾裂的薄唇潤著血,雙眸熾烈灼熱。
又是那樣,馴化不了。
鋒芒畢露、桀驁不馴、肆意不羈。
他在白御卿面前從來是謙卑溫馴的,隱著乖戾,做著稱職的罪奴。
可他是這個世界的天道之子,不該是隱忍不該是謙卑——是如今這般模樣的。
白御卿唇角扯了扯,纖長的睫毛掩下漣漪眸中複雜的情緒,蒼白的面容宛若病玉。
他未曾說一句話,便轉身離開了。
他的背影像是沾染不了一絲血跡般。
陸煜行只死死盯著,看他銀絲繡著的潔白衣擺下有幾滴血珠,是陸煜行身上骯髒的血,偏偏腳步緩慢走得不染塵埃。
瞧不出他的若近若離,瞧不出曾流露出的一絲悲憫憐惜,也瞧不出,如此似仙的人,能抽得那般狠戾。
蔓延的疼痛近乎灼燒了他全身,以及心口的一絲痛意。
陸煜行斂下眸子。
……瞧來陸煜行該恨他的。
以為是下賤的野狗尋得了歸宿,偏偏又給了一口細微的糖,又抽得他狠戾。
是覺得他……好玩嗎?
陸煜行一言不發,被侍從攙扶著解開鎖鏈,只低低喘息著。
他隨手將自己脫臼的手腕歸位,毛骨悚然的「嘎嘣」聲並不能讓他的表情有一絲變化,只留下燼滅的漠然。
然後被侍從毫不留情甩丟到水牢之中。
陸煜行踉蹌蜷縮在地上,悶哼一聲壓下痛,狠戾看了一眼那侍從。
那侍從還罵罵咧咧,又將飯菜和傷藥丟給他。
嗓音帶著厭煩的鄙夷,「不知你是做了什麼事,讓素來心善的公子如此恨你,國公大人最近因為朝事煩憂,你還淨給公子添亂。」
那飯菜簡陋卻溫熱管飽。
每日丟來的傷藥陸煜行未曾看過一眼,盡數丟在一邊,他閉目養神。
耳邊的侍從還在罵罵咧咧。
「誰能想到前些日子共事的那個什麼……那什麼混血蠻子,是什麼玄麟衛的指揮使,現下出了事情,還連累了國公大人,要我說蠻子就都該死——」
話音未落,低著頭一言不發的陸煜行猛然抬頭,嗓音嘶啞,「混血蠻子?」
「你與他在公子院裡侍奉過,想來也知道。」侍從面露鄙夷,「好像叫什麼,李肆書,聽侍衛們說了兩嘴,什麼勾結叛賊,連累了寧國公大人,惹得什麼大理寺都來了好幾輪。」
「……李肆書,叛賊……連累……」
陸煜行呢喃著,嗓音嘶啞低沉,愈發陰森可怖,惹得那侍從都怔然。
愈發嘶啞道嗓音伴著深沉的情緒。
本來暗色晦暗的雙眸猛然湧起翻卷的波濤,近乎吞噬一切般濃稠漆黑,他猛然打開自己未曾碰過一下的傷藥——
氣味清香濃郁。
是許久之前……白御卿曾賞給他一次的,上好的金瘡藥。
對一個厭棄的罪奴,用得著這麼金貴的藥嗎?
「呵。」
「哈哈哈哈哈哈……」
陸煜行突然低笑出聲,胸腔陣陣笑意,夾雜著可怖凶戾的恐怖,在寂靜幽深的水牢之中尤其詭異,讓那侍從不由得退後一步。
「你,你瘋了?」
可他只是雙手覆蓋住臉,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攏起凌亂黏著血漬的碎發,露出了那雙帶著戾氣的漆黑雙眸,掃過了簡陋的飯食,雙眸彎著,嗓音沙啞。
「去稟告公子……」
「我想吃糖糕。」
「你個犯錯的罪奴哪裡來的面子?」侍從似是覺得他痴心妄想,嗤笑道。
又猛然見他手捏住囚籠的鐵桿,血污的臉上漠然狠戾,雙眸殺意可怖,似是能衝出來將他一瞬捏死,冷漠看著他,嗓音低啞。
「都說了,讓你去。」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