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指尖卻驟然收緊,泛著白,雙眸也剎那間冷戾晦暗。
這是——他三年前,在寧國公府做罪奴之時, 給白御卿的。
在他那夜與李肆書纏鬥清醒之後,白御卿放在了床頭。
還給他了。
還給他了還給他了還給他了還給他了還給他了還給他了還給他了還給他了還給他了還給他了還給他了還給他了還給他了還給他了還給他了還給他了——
「……哥哥?」
空氣驟然凝滯,似是扭曲了一瞬。
陸清文的嗓音輕輕響起,她的聲音帶著些許的猶豫, 似是有些怔然看著逆光顯得陰鬱晦暗,一身煞氣的陸煜行。
那身的陰鬱幾乎凝進窗後的影里,恐怖得令人不敢叨擾。
……像鬼一樣。
似是被陸清文的嗓音驚醒, 陸煜行面無表情緩慢垂眸,宛如僵硬的機械終於鬆動片刻一樣。
鴉羽一般的睫毛垂下,嗓音干啞到似是好久沒說話了。
「……何、事?」
更恐怖了。
陸清文莫名其妙打了個寒顫, 揪著手帕,小聲開口,「我送去給白哥哥的信,被退回來了。」
「他,是不是討厭我們了?」
陸煜行頓了頓,終於抬腳,緩慢走了過來,他的玄色皮靴與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音,在寂靜陰暗的書房尤其刺耳。
一步步,顯得尤為令人顫慄。
三年過去,他已然很高了,文武袍襯著他愈發高大的身影,影子籠罩了陸清文嬌小的身形,陸清文只能艱難抬頭看著他。
——哥哥,更看不清你的臉了。
瞧不清他的臉,看不清他的身形。
只是覺得,壓迫、危險、令人不寒而慄。
然後,陸清文能感受到他寬大的手掌,緩慢覆蓋在陸清文的頭上,指尖摩挲著,手背也繃起青筋,透著手背。
陸清文能聞到若有若無的血腥味……錯覺嗎?
他嗓音低啞得像是嘆息,帶著幾分溫柔安撫的意味,啞然磁性,尾音逐漸放平。
「沒事的,清兒。」
「會讓他……重新、喜歡上,我們的。」
陸清文看不清他的臉,只是嘆哥哥又高大了許多。
他掌心冰冷,屋中也冷得很,陸清文只是覺得自己穿得單薄了,卻因為得到了他的承諾而歡喜。
她彎起雙眸,點了點頭,「好,清兒信哥哥。」
「……對。」陸煜行意義不明輕笑了一聲,一字字像是緩慢黏膩在舌尖,「信哥哥就好。」
陸清文得了承諾歡喜離去了。
屋中只剩陸煜行一人,片刻之後,下屬輕輕叩門,得了他的許可後進來。
那下屬似是能感受到書房未消散的僵冷寒意,他小心翼翼遞上文書。
「侯爺,東宮戒備森嚴,探查極其艱難,太子更是加強了戒備,只能探到世子的這些消息了——」
還未等他說完,陸煜行猛然伸手奪過文書,指尖顫抖著打開。
一印入眼帘的是那句——
「我助你。」
陸煜行一頓。
「太子與世子交談到深夜,往後的便不知道他們談了些什麼,只是夜半之時,東宮的幕僚進進出出,似都是匆匆領了命。」
「容王今日又施壓,王侍中為您擋了他的挖苦,但他囑託您好好養傷,傷勢再不好上不得朝,只怕會令容王當道,如此暫避鋒芒只會落得愈發……」
下屬還在低聲說著今日朝堂上發生的事。
可陸煜行只死死盯著文書之上,白御卿說的那句。
—— 「我助你。」
太燙了。
灼得陸煜行雙眸都翻湧發痛,又酸又冷,以致於他緊緊捏住了文書,呼吸粗重,指尖戳破了文書也未曾發覺。
只是低低喘息著。
許久才顫聲,嗤了一聲。
「……呵。」
又啞又澀,下屬一頓,以為是他的匯報哪裡出了錯,抬頭看他,卻猛然僵住。
因為他能看見,陸煜行此時唇角略微上揚,雙眸卻似是要滲出血一般,泥濘著暴戾與極致翻湧波濤般的滾滾恨意,晦暗、冷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