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當斷則斷!」
楊琮冷不丁又想起適才宴會之上,劉三娘的坦然淡定,雲淡風輕。
看她面色,好似這一切,她一點子不知曉。可聽她言語,卻發現,蛇蠍婦人也不為過。
楊琮自認配不上光明正大,可她呢,仿若天生就適合這樣的勾心鬥角。
他想說,你真可怕,然再見劉三娘緩緩投來的視線之後,到了嘴邊的話變成「如你所願。」
劉三娘:「如我們所願。」
十月的夜間,寒風陣陣,透過皮肉,吹到人心中。
話說此刻被人惦記的陛下,和左相作別之後,半身酒氣走在步道之上。寒風吹拂袍腳,帶起陣陣漣漪。蜿蜒而上,轉過一叢秋海棠,滿山花香之下,得見一小娘子,素色長褙子,晴天色披風,和身後的夜色相得益彰,如同山澗一朵白茶花。
她纖纖素手在海棠花間來回。
一時楊恭停下腳步,隔了半塊大石,朝小娘子看去。
那小娘子像是身子骨極為不好,咳嗽不止,以手撫著心口,病弱西子。
許久之後,那小娘子好似才見到陛下一般,徐徐從花叢中走來,翩然行禮。
「臣女給陛下請安。」
楊恭不咸不淡道了一聲,「你是誰家姑娘?」
現如今朝臣們的把戲,越發靈活了。
「江東路并州刺史,乃家父。」
「并州刺史,周永安?我記得,他而今該六十餘歲,想不到還正當壯年。」
六十餘歲的老父,十六七的姑娘,誰人不說一句,并州刺史老當益壯。
周娘子聽得這話,連忙請罪。
「何罪之有?!朝臣私事而已,就算再如何嚴苛,也管不到這上頭來。你說說,如何到京都來的?」
「來尋親。家父年邁,去歲母親新喪,府中就剩下臣女一個女眷。然則年歲不小,父親讓臣女來京都尋親,找一門好親事。」
楊恭聽得發笑,這算計得極好,「可是找到了?若是不如意,我替你尋一門合心意的親事。」
「陛下?」小娘子不知楊恭這話何意,驚訝地抬頭。淚光瑩瑩的雙眼,忽閃忽閃朝陛下襲來。
楊恭笑意更深,「你說。」
「臣女……臣女……」
「怎麼,不願說……」,話說到一半,好似第一次認真打量這娘子一般,楊恭輕聲道:「你這張臉,長得真像!」
第20章 我娘子稀罕我誒
整個清泉宮當中最為精緻秀美的安平殿,偌大的廊柱旁,立著一主一仆。月色皎潔,清輝遍地,透過高挑的屋檐,斜斜照射進來,小娘子面龐,沾染一二分淒涼神色。
夜風更大了,吹動襦裙一角,她整個人蕭瑟淒清。
「娘子,不能這麼等啊?」脆脆小聲提醒。
這事兒不同尋常,崔冬梅也不是這樣被動之人,然,而今她遲遲不動作,脆脆著實擔心。
崔冬梅徐徐問道:「依你看來,陛下會如何?」
脆脆瑟瑟縮縮,不好說好話,也不好說陛下定然不為所動。只能不言不語。
許久沒等到脆脆回話的崔冬梅,「你也知道,陛下該很喜歡她,方才朝臣都在,也沒能擋住他的視線。我若是現在作出什麼舉動,惹得陛下厭棄不說,更是讓他們兩個狗男女看了笑話。我崔冬梅是個要臉面的姑娘……」
要臉面的姑娘,崔冬梅說得自己都有些遲疑。
她一向衝動不顧,驕縱任性,而今居然猥瑣至此,說出去真讓人笑話。好在父兄今次去了北疆換防,不在清泉宮,要不然,頭一個來笑話她的,定然是這兩人。
笑話她選了這樣一條路,選了一條自欺欺人的路。
寒夜露珠,漸漸凝集,安平殿外幾叢金錢草,瑩瑩泛著光亮。暗夜當中,很是惹眼。
一陣子之後,崔冬梅緩緩回身,一步步回到房內。哪知,邁過門檻之際,不知是心思恍惚,還是清泉宮的門檻看不清晰,她一個趔趄。一旁伺候的脆脆伸手,她才沒能跌倒。
本就壓抑的邪火,一下子撲騰起來。崔冬梅一腳踢在門檻。
「狗東西,你也來欺負我。覺得我好欺負麼,你信不信當即就讓人來給你砍了。都是什麼東西!做了皇后還要受這等窩囊氣,白白浪費我那多心思。真是蒼天無眼,耳聾眼瞎……」
她一手扶門框,一手扶脆脆,罵了好一陣子。越來越氣,心口起伏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