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掐他,「呸呸呸。」
霍霆捏我的臉,「我從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壞?」
「你說這話可就不應該了,我的壞你應是早就發現的。」
霍霆頓了頓,似有所思,我含笑盈盈地望著他,直到他也心領神會地笑起來。
那個雨夜,他辨出藏在山茶樹背後的蛇蔓時,也就辨出了我的「壞」。
他震怒、驚愕、不敢相信,卻毅然選擇任由此錯繼續,隨後掀起的風雨先是落在他身上,後才濺到我眼前。
當時我只覺得他古怪,沉下心來思量方明白那一刻他的「善」。
也就是從那刻起,我們在對方身上照見了另一個自己。
只是當時情景,我對霍霆更多的是敬重與感恩,從來不敢把他的庇護和容忍往男女之情上去想。
當他問出我想過什麼樣日子的時候,我才意識到盧木蘭不是一棵樹,而是一個人。
我想報仇,想報恩,想守望阿遲成材,靠著這三樣執念在深夜一遍遍吞咽苦楚和不甘,眼淚終化成一個惡念,不顧一切地去做了。
對得起了霍辛少爺與大夫人,也從未怠慢了阿遲。
卻獨獨忘了我自己。
霍霆不知道,是與他站在皇宮大殿上直面皇權的時候,我才知道了自己想過什麼樣的日子。
我知道了他的心意,也知道了自己的心意,在同一天,我失去了他。
我在失去霍霆的那些年月里痛不欲生,也在輾轉反側的夜裡恨過他。
恨他為我屏退風霜刀劍卻不發一言,恨他在我注視著阿遲的那些日子裡也同樣默然注視過我。
恨他深沉穩重過了頭,恨他從未逾矩,恨他字字句句不提情愛,卻在生離死別後讓我在角角落落都尋到了遺留的愛意。
原來愛可以超脫男歡女愛的廝守,可以寬大厚重得不必求得一個結果。
所以當阿遲再問我為何不能與他繼續相互扶持的時候,我也不知該從何說起。
命運於我不公,於他亦是不公的。
雖然我早已不怪他當日任性莽撞口不擇言寒了我的心,那是他年少心性不定又受人挑唆才犯的錯,但我也不曾對他說出「原諒」二字。
因他下山後要走的路還很長,不解開他心中的包袱,是願他將來每行一步都不忘過去的切膚之痛。
送走阿遲,我心中的輕快難以言明。
盧木蘭終於做成了自己。
3
一個細雨紛紛的秋夜,霍霆把他如何從宮裡逃脫的事細細講完。
過程跌宕,聽得我心驚膽寒。
許久說不出話,我只是握著霍霆的手,指尖在他雙腕被鐵銬磨蝕出的疤痕上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