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磨?」林清如語氣中有冰冷的意味,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突然莫名問了一句, 「腳下的鐐銬很重嗎?」
她話中的冰冷意味, 讓方朝知道那絕非關心。
他用莫名其妙的眼神, 看了林清如一眼。
林清如神色中帶著冷漠的鋒利, 一字一頓地質問於他, 「重得過那日你將錦霜帶至山中, 身上背負的人命嗎?」
方朝仿佛像是聽了個笑話, 掀起眼皮輕蔑地看了她一眼, 嗤地一笑。
他漫不經心的樣子讓林清如冷峻的神色愈發冰冷。
她給丁玄使了個眼色,後者自然心領神會。也不多言,對著坐倒在地的方朝便是一陣疾風暴雨般的拳打腳踢。
丁玄人雖老實,可塊頭確是結結實實。石頭一般堅硬的拳頭砸在方朝的皮肉之上,發出一聲聲沉悶的鈍響,又很快被方朝的哀嚎掩蓋而過。
林清如神情依舊冷厲,平靜地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難逃一死是不假。可在你死之前,我也可以有很多辦法,讓你生不如死。」
方朝呸了一聲,從嘴中吐出一口血沫,惡狠狠地盯著她,譏諷道:
「看你一副義正言辭的模樣,不也是濫用私刑之輩?」
林清如聞言,只是冷笑地看著他,
「那又如何?」
對付方朝之流,也並非不可以。
一番拳腳相加之後,方朝老實了許多。也不再多言,只垂著頭不知在想寫什麼,一步一步挪動著,朝山上走去。
北山並不高,卻有著連綿起伏的山脈。山上樹木稀少,亂石叢生。
遠遠可見山腰有多處礦洞,一旁有小屋數間,平台一方。前有高大牌坊一座,其上匾額一扇。即使隔得很遠,也隱約能看見那匾額上書著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鹽課司。」
林清如知道,那是官鹽開採之地。
鼻青臉腫的方朝帶著她們走過幾條荊棘橫生的小路,在穿越一處幽深狹窄的天然溶洞之後,幾人眼前豁然開朗,已然行至山體背面。
此處上上下下,人工開鑿的礦洞不下數十個,雜亂地嵌在山體之中。腳下已無什麼泥土痕跡,唯有大小不一的白色晶體碎粒。
是還未曾加工過的鹽。
林清如不由得震驚地皺起眉頭,「鹽課司眼皮底下,竟也有這麼多私鹽礦洞?你們就不怕被發現?」
方朝聞言,只是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焉地冷笑一聲,十分輕蔑的模樣。
鐐銬的聲音嘩嘩作響,帶著地上的小石子和鹽粒翻滾飛舞。一行人隨著方朝走近一處狹窄矮小的礦洞。
捕快點燃石壁上的油燈,竄起幽微的燈火,將幾人的影子長長地照映在礦洞之上。
借著跳動不安的火光,林清如這才發現這礦洞四通八達,似與其他礦洞相連,密密麻麻的鹽井遍布礦洞之中,其上雜亂地擺放著各種工具。
這看起來似乎是一個已經廢棄的礦洞。
幽深礦洞無端傳來鹹濕的寒涼氣息,凸起的岩石有滴答而下的水流滲入其中,在空曠之中傳來清脆的迴響。
方朝帶著鐐銬的手指著一處鹽井,面無表情地說道:「我把她丟這裡面了。」
林清如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鹽井其間幽深黑暗如同深淵巨瞳,似乎有將人吞噬的危險意味。
她忽而聽得有暗流涌動的嘩嘩之聲,卻並不十分真切,於是只皺著眉頭尋找那聲音來源。
方朝冷笑看她,「大人別找了。是洛淮河的地下暗河。若非前些日子陰雨不斷,暗河涌動,又怎麼會衝破了這鹽井,帶得錦霜的屍體流入河中。」
還未等林清如回他,就聽得一旁丁玄憨厚的聲音突然傳來,「大人!你快來看!這是什麼!」
林清如聽得他話中有驚異之色,忙上前一步。卻在目光所及之處,驟然發現一處被碎石掩埋之地,其下隱約可見一隻化為白骨的手。
白骨?
林清如心下一凜,快步上前查看,果真發現一具白骨被壓在碎石之下,鋪滿鹽霜的地面混著砂石泥土,隱約可見手指抓撓的痕跡。那是怎樣的掙扎?
林清如眉心緊緊擰起,錦霜竟不是他害死的第一個人?難怪那般視若草芥,難怪那般胸有成竹自以為滴水不漏。竟已是慣犯!
她皺著眉頭輕輕翻動石塊。
然而更令她觸目驚心的是,在這些石塊重壓之下,竟遠遠不止這一具白骨!
那些森然的白骨之色在石縫中閃著詭異的光,一具具骷髏永遠壓在這暗無天日的碎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