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如只說,「她兒子死得冤屈。」
「難道我兒子不冤?」趙南鴻的臉上也驟然迸發出怒意,「他什麼也沒做!就這樣平白死於人手!還不得真兇其誰!那我兒子呢!」
「什麼也沒做?」面對著他的憤怒,林清如亦保持著平靜,「令宛貞,與令郎是什麼關係?」
聽到這個名字,趙南鴻憤恨的臉上露出不自然的沉默。
「其實我有些不明白。」還未等他說些什麼,就聽得林清如繼續開口說道:「你既然知道令郎死有蹊蹺,難道就不想找出真正的兇手嗎?我今天來,就是為了找出兇手而來。」
剛剛的憤怒像是被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氣,趙南鴻頹然地坐在八仙椅上,「真兇?原來是想的,可是看到曲家也死了人,就不想了。」
他突然也笑了起來,一字一句地說道:「憑什麼只有我兒死了。要死,就都得死。若是兇手被抓,曲家和趙家還能死人麼?」
他眸色逐漸染上瘋癲之意,「說起來,還得謝謝司徒南。否則我怎麼甘心!明明是一同做下的孽!憑什麼死的只有我兒子!」
他的話中信息量極大,讓林清如不由得有所警覺。聽趙南鴻的意思,他倒像是知道三起案子的兇手始終為一人所為。她冷聲問道:「作孽?做什麼孽?你知道兇手是誰?」
趙南鴻冷笑著點頭,「我當然知道。兇手是咱們的縣太老爺,潘大人啊!」
語出驚人,饒是林清如也嚇了一跳,她警惕地看著趙南鴻,「你有何證據?」
然而趙南鴻只是默然地看著她,不做回應。
看來三起案子的關聯,比她想像的還要大。那麼看似碌碌無為的潘辰茂,為何會被趙南鴻指證為幕後真兇?跟潘辰茂又有什麼關係?
當下亂中無序,只能摒之一旁。見好說歹說趙南鴻也不肯配合,林清如只能以強硬的語氣對他說道:
「我要開棺驗骨。當年的司徒南你違拗不得,今天的我,你也一樣。」
同意與不同意,她都需要知道趙輕舟真正的死因。除了所謂的砒霜,還有那五根繡花銀針。
究竟是一人所為,還是模仿作案,就在這五根難以察覺的、獨特的銀針之上。
總是百般憤怒,百般無奈,趙南鴻依舊帶著林清如到了趙家祖墳,找到了趙南鴻的塋地。
商賈之流,總是萬分迷信。與那湯家一模一樣的是,趙南鴻也帶了不少道士。選時辰掘墓土,取棺釘開棺槨,都由道士一應安排。
倒是輕鬆了沈知樂。
隨著漫天飛舞的黃色符紙洋洋灑灑,地上的冥幣燒起裊裊青煙,墳前的哭喪嚎起陣陣哀鳴,那黃土之下的棺槨逐漸浮現在眾人面前。
巨大的石槨之上有浮雕種種,卻被濕潤的泥土模糊覆蓋。推開槨蓋的聲音厚重而刺耳,好像在頭皮之上劃出尖銳的鳴響,令人渾身發麻。
上好的楠木棺材並未腐壞,隨著時間一同風化的只有那具早已白骨的屍身。
林清如的視線隨著棺木揭開的方向朝里望去。與湯小姐一樣,棺中盛滿金銀玉器等陪葬之物,極盡顯赫。趙輕舟的身體上覆蓋著的精美華服早已變得烏黑而破敗,緊緊貼附著其下的屍骨,隱約露出肋骨根根分明的輪廓。
趙南鴻別開了眼,不忍再看。
林清如給沈知樂使了個眼神。
沈知樂似乎早已蓄勢待發,肩上還背著他的小木箱,順著夯土一點點滑到棺槨邊緣,仔細清理起趙輕舟的屍身。
只見他一層一層剝開趙輕舟身上快要崩解的錦衣,露出其下的森森白骨。
泥土的味道混合著難以名狀的隱約臭味,雖不刺鼻,卻仍舊有些難聞。
林清如看著他小心翼翼的動作,不由得屏氣凝神。
那森然的白骨之上並未露出任何其他的顏色,即使是骨縫之中,也並無任何異樣。
「大人,趙輕舟並非死於砒霜。」
果然如她所料。
而一旁被雪茶攙扶著的阿婆在聽到此話後,終究是忍不住仰天哀嚎,「我的兒啊!」
三年的冤屈,終於在今天的證據分明之下,得以重見天日。
她幾欲癱軟在地。
而林清如只是點了點頭,「將他的衣物全部剝開。」
她還需要知道更多。
隨著趙輕舟下.身的衣物被逐漸剝開,令她沒想到的是,棺木之中出現了一個意想不到的東西,令現場之人的神色都隱約露出一種難以言說的古怪。
在他下.體之處,放著一柄玉質之物,被雕刻成了下.體模樣。
沈知樂的目光在觸及之時,白皙的臉上噌地躥起緋紅之色,「大人……這……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