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昭:……
難怪感覺從頭到腳都是麻的,合著是當了一夜垂死掙扎的木乃伊。
張世嘉擔驚受怕了一晚上,臉色有點難看:「所以鬧騰了大半夜,什麼線索也沒發現?我早就說不要節外生枝不要多管閒事……」
「抱歉。」解昭撐著地面坐起來,「但並不是一無所獲。」
他將昨晚聽到的歌聲敘述了一遍,那些詞句就像深深刻在了他的腦海里,清晰到只要現在一閉上眼,腦中就會自動循環播放,就像考試開始前,一旦學校大喇叭循環播放幾遍《奔跑》,就會使羽泉組合在考生腦子裡聲情並茂地演唱一整場考試的時間。
四個人聽他說完夜間所聞,面面相覷。
周成蹊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發表意見:「聽起來有點像中世紀時期,北歐風格的童謠……我也不確定啊,我是數學老師,不是教語文的,文科這方面了解很少。」
他在這隊人里年紀最大,膽子最小,之前某些慘痛的經歷使他將謹小慎微幾乎發揮到了極致,生怕行將踏錯。
張世嘉點點頭:「沒錯,中世紀山村是9號審判員的出題偏好。誒對了,你們還記不記得,剛進來的時候系統布置任務,給出了關於隱藏任務的提示?」
「『去死亡之河的對岸,尋找那根會唱歌的骨頭』……」沈英嵐,「死亡之河應該就是漂著人頭的那條河,它的對岸不就是B4和B5交界線的那棵樹?」
周成蹊:「可是怎麼渡河?這裡又沒有船具。」
眾人沉默了。
誰都不願意游泳渡河,畢竟那條河裡剛剛漂過一顆人頭,失蹤的殘肢可能就悄然埋沒在水底的暗影里。況且,沒人知道那條河的底部,會不會有還有別的……某些奇怪的東西。
就像分割區域的水線里,那些會冷不丁抓住人類腳踝的,未知「生物」。
解昭沉默著站起身,撐著地面的手腕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他環視了一圈周圍的人,沒有吭聲。
比起如何渡河,他更在意任務的後半段——「會唱歌的骨頭」。
如果說昨夜歌聲的主人正是失蹤多年杳無音信的奧菲斯,他的聲音還和十五六歲的少年一樣,而不是理論上四十歲的中年。
說明他根本沒有長大。
又或者,他死在了十五六歲的年紀:
長眠地下,無法生長。
這就是他背棄了某項與「不能睜眼」相關的誓言,受到的懲罰嗎?
村長帕里斯說,奧菲斯失蹤後,在所有村民做的那個相同的噩夢裡,有個羊首人身、身高數米的怪物。
怪物站在月光下,被無數癲狂的羊群環繞,祂眨了眨細瞳綠眼,吹響了手中的長笛。
奧菲斯的歌聲隨之響起。
那麼,昨夜在漆黑的曠野中發出絕望哀鳴的,到底是奧菲斯本人,還是怪物手中的笛?
如果說那怪物就是任務所指的「潘」,那祂到底是令奧菲斯心存愧疚的牧神,還是村民們談之色變的惡魔?
或許兩者皆是。
「跨過這條河,在枯死的柳樹下,以肉/體凡胎重新結誓……我和我的羊群,永遠等你……」
幾乎是一瞬間,解昭做出了某個決定。
但現在不打算說,因為他知道,一旦說出口,憤怒的張世嘉可能會立刻跟他大吵一架。
而他懶得與蠢人爭吵。
篤篤篤,有人敲門。
傳來送飯男孩的聲音:「起來吃早飯了各位——」
第10章潘(6)
一個上午的枯燥勞動過後,解昭沒有回小屋休息,而是從村長那要了兩塊羊角麵包,揣在懷裡,隻身往山坡後的草坪走去。
他很快發現,隻身一人只是他的一廂情願。
遲衍自來熟地從他那裡順走一塊麵包,咬在嘴裡,話說的含糊不清:「咱倆想一塊去了,走,去看看情況。」
解昭面無表情:「這是我的午飯。」
遲衍裝作聽不懂:「作為盟友,互相幫助是應該的。」
解昭:……誰是你盟友。
算了。他咬牙。
不與白痴論短長。
…
塞勒涅村處在一片廣袤的草地上,村內山坡低矮,幾乎從一頭就能一眼望到另一頭,非常適宜放牧。但是草地之外的區域,被層層疊疊的密林圍住,平時很少有人外出。
解昭站在昨天白天發現人頭的岸邊,向對面望去。
那棵乾枯的柳樹還和之前一樣,僵硬而古板,黝黑的枯枝張牙舞爪,像是聊齋里被老道士定格封印的精怪。
他回憶著那顆人頭順水漂下時的場景:
女人的五官被水泡得像是錯了位,膚色更是白上加白,還有四散漂流的棕色長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