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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似一顆長了毛的白面饅頭。

他抬腿沿著河岸往上走。

遲衍:「你去哪?」

解昭:「上游。」

「別去。」遲衍攤手,「我昨天去過了。在區域分界線以外。」

也就是說,是禁區,約等於根本沒有上游。

「那下游呢?」

遲衍:「也出界。」

這條河流就像是首尾都藏在濃霧後的長蛇,猶抱琵琶半遮面,只肯向他們這些倒霉的任務員展示它腹部的一截皮肉。

多的沒有,請自行想像。

而被河流環抱住的對岸,如同一座寂靜無人的孤島,唯一的島民還是棵死透了的柳樹。

解昭蹲下身,細長勁瘦的手指在豐潤的嫩草地上緩緩拂過,翠綠的草間從指縫間躥出,倔強地根根立起。

遲衍吃掉了最後一口麵包,輕拍掉手上的碎屑,忽然沒頭沒尾地說了句:「我以為你不會對這個感興趣。」

解昭半側著臉,目光凝在指縫間的草尖上,低聲問:「什麼?」

「昨天晚上,你提出要不堵耳朵聽笛聲。說真的,我挺吃驚。」

遲衍說,「我以為你對這裡的案子沒有興趣。或者說,我覺得你對什麼事都提不起興趣。」

他用的是「興趣」這個含義微妙的詞,而不是「謹慎」,「老實」或者「順從」,這些明顯更適用於新人的詞彙。

沉默了幾秒鐘後,解昭眼皮也沒抬,回答得漫不經心:「想拿高分,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才怪。

他並非出於對案件的興趣,或是想要鋌而走險以獲取隱藏任務的信息,才做出在他人眼裡幾乎是活該作死的反常舉動。

其實在他眼裡,這些掙扎統統沒有意義。

他好奇,他想知道,所以他這麼做。

即便好奇心或許會像謀殺了奧菲斯那樣,在不經意間,也將葬送掉他的性命……

他並無所謂。

遲衍遠遠地看了一會,笑笑,說:「明白了。」

片刻之後。

解昭倏然開口:「不對。」

遲衍:「哪裡不對?」

「斷口處層次不齊,有動物啃食的痕跡。」解昭捏緊一叢細草,使草尖部分更加明顯,說:「你看。」

遲衍走到近處,蹲下身來。

果然,細草草尖被截斷,斷口處卻不像鐮刀割過那樣整齊,而是坑坑窪窪,高低不一,更像是被食草類動物光顧之後的情景。

再往四周看去,他發現這附近的青草地都是如此,有些靠近水岸的植被甚至已經被啃到了根部,露出光禿禿的地皮。

遲衍:「羊群?」

解昭點點:「村里人丁稀少,為了加快工作效率,老帕把能幹動活的青壯年都分派去剃羊毛,剩下的人,要麼和周老師一起去河邊割草,要麼留在家中準備村里人的伙食,或製作手工藝品。」

並沒有專門安排人手負責牧羊工作。

解昭低聲道:「而且由於時間緊湊,為了便於管理,老帕把羊群都被關在棚子裡,草料從外面送進去,它們在剃羊毛工作結束之前都出不來,吃喝拉撒都在棚里。」

遲衍:「白天羊群都會呆在棚里,這一點,幾乎全村的人和你我都是親眼看見的。但是到了晚上,所有人都會回去睡覺。也就是說那個時候,羊棚附近無人看管。」

那麼……是誰把羊群放出來,縱容它們趁著夜色貪歡,吃掉了這片草地上的植被?

又或者根本不是塞勒涅村的羊群。

而是,別的什麼東西?

幾分鐘後,遲衍站起來,他的兩手插進口袋,左腿腿微微曲起抵在身前,搖晃的站姿令他整個人看起來吊兒郎當,笑起來也帶著點不懷好意的意味深長。

他環顧四周,視線落在遠處山坡上的巨石,出神片刻,忽然說:「你今晚是不是準備干票大的?」

解昭頭也不抬:「沒有。你想多了。」

遲衍像是沒聽懂,死皮賴臉:「帶上我。」

解昭:「……」

解昭確實打算干票大的。

當象徵生命與希望的太陽終於落下帷幕,消失在在西邊的樹林裡,留下一片模糊的樹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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