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是普通的牧羊人,卻有一副被牧神垂青的歌喉……
我蒙上眼睛,發誓永不偷看……
……」
「潘」的喉嚨里發出悚然的吼叫,聲調比先前搜尋遲衍的時候要喑啞,似乎帶著某種深藏於心底的恐懼。
祂嘶聲咆哮,試圖將自己那對細長的山羊耳折起,自行堵住耳孔。
和解昭他們最初想的沒錯:祂也懼怕這魔笛的歌聲。
因此每每午夜,這怪物用笛聲去引誘村民溺水,或是安撫羊群時,祂總會將自己的耳朵堵住。
包括昨夜,在吹奏魔笛時,祂的耳朵都是對半折起,嚴絲合縫地將笛聲排除在外。
但現在,來不及了。
「潘」的耳朵正被人牢牢揪住。
遲衍一手一隻,卯足了勁將其扯長,堅決不讓它們有一點收攏的趨勢。
山羊耳外側附著一層細密的絨毛,像針尖一樣密集地戳刺著遲衍的手心。同時,因外力拉扯,羊耳變得薄而透明,裡面青綠色的血管根根分明,像是地底竄出的密集藤蔓。
遲衍噁心得想吐,咬牙切齒,努力讓自己不去看。
「潘」發現耳朵已受人鉗制,怒不可遏,同時那越來越響的笛聲使祂心中恐懼愈盛,祂一邊瘋狂甩頭試圖將騎在脖子的放肆人類甩飛出去,一邊舉起雙手去堵住耳朵。
見狀,解昭和遲衍心中猛地一驚,如果被祂隔絕了笛聲,那就意味著喪失了對這怪物的精神控制,而與祂近距離接觸的遲衍必然危在旦夕!
只聽「嗖」的一聲,一顆石子破空而來,直直擊中了「潘」的右手手掌。
十指連心,劇烈的疼痛使怪物下意識用另一隻手去按壓傷口,無暇再去顧及灌入耳中的,那催人發狂的魔音。
而就是這短短的一瞬,祂的精神防線終於徹底崩潰,動作停滯,龐大的身軀僵在原地。
不遠處的草地上,剛剛從樹林裡鑽出來的沈英嵐舉起手中的彈弓,昂首挺胸一手叉腰,向解昭遲衍點頭致意。
笛聲越來越流暢,越來越響。
周圍的羊群不再吃草,而是紛紛昂起了頭,聚攏過來,圍住吹奏魔笛的解昭,歡快地轉起了圈子。
像在跳舞。
「潘」不再掙扎了。
祂的動作變得僵硬,兩隻手緩緩垂落身側,呆滯得像是塊沒有靈魂的木頭,和那些被笛聲蠱惑的人類如出一轍。
在原地搖晃片刻,祂拖著龐大的身軀,緩緩向河岸邊走去。
遲衍見狀,立刻意識到他們的計劃有效。
他趕忙轉過身看向仍在地面上吹笛的解昭,也不管對方能不能聽見,高聲喊道:「快來!!!!」
解昭看懂了他的意思,笛聲卻不敢停,邊吹邊往他的方向走。
他一手將魔笛橫在唇邊,另一隻手抓住的羊皮裙下擺,足下借力一鐙,勉強攀上那怪物的小腿。
遲衍俯下身,腳勾在「潘」的脖子上,整個人呈倒立狀,向解昭伸出手——
解昭一把握住,順帶著腳下使力,兩步踏上怪物寬闊的後背。
他們一左一右,跨坐在怪物的肩膀上。
在這期間,笛聲沒有停止,「潘」的腳步也未停。
等到解昭在祂左側肩頭泰然落座的時候,祂整個身子搖搖晃晃,走到了河邊。
然後毫不猶豫地,一腳踏入冰冷的河水中。
第14章潘(10)
二十分鐘後。
解昭和遲衍一左一右坐在「潘」寬闊的肩膀上,按照歌聲所指示,「渡過死亡之河,來到彼岸,那棵枯死的柳樹下」。
他們達成了那些溺死之人死前心心念念想做到的事——
全靠這條會呼吸的船。
「潘」搖搖晃晃地走到樹下,木愣愣地站了一會兒,忽然撲通一聲,整個倚著樹坐了下去。
矮小的柳樹在祂的身板面前簡直像個可憐的洋娃娃,祂這一坐,險些把樹幹給靠折了。
解昭不敢輕易停止吹笛,他不確定如果現在停下來,這怪物會不會立刻恢復清醒,然後把他倆從肩膀上薅下來,扭斷脖子一起扔河裡。
沒有牧羊人的幫助,對岸的羊群過不來河。它們圈子也不轉了,在對岸擠成一排,沖這邊急得直叫喚。
遲衍等了幾分鐘,確定這怪物短時間內應該不會輕易有所動作,於是取下掛在腰間的麻繩,把這怪物的脖子和柳樹的樹幹系在一起。
像把小狗系在樹上。
但這狗不僅比樹高,還比樹壯。
做完這些,遲衍再跳上來,踩著怪物的肩膀站直,遠遠眺望柳樹之外的空間,發現那裡依然是一片朦朧的迷霧,什麼也看不清。
他坐著觀望了一會,向解昭比了個手勢:下一步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