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昭的衣領被揪住,被迫與他拉近距離,聞到了從趙勵身上飄過來的汗味夾雜著狐臭,頓時感到一陣噁心,眉頭下意識皺緊,並迅速屏住了呼吸。
趙勵見他不吭聲了,以為自己的恐嚇頗有成效,這人只不過是個色厲內荏的膽小鬼。他哼了一聲,鬆開解昭的衣領,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罵道:「乖乖回自己房間呆著,沒事別他媽到處亂跑。」
解昭根本沒聽到他的話,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這衣服,要換。
他直起身子,沒有像趙勵預計看到的那樣轉身往回走,而是不緊不慢地撩開腿,往大廳正前方的甬道走去。
「你小子是不是聾了?」趙勵,「我讓你回房間呆著,你聽不懂是吧?」
「拿衣服。」解昭只說了三個字。
前天把衣物丟進竹簍,第二天宵禁結束後,會被清洗乾淨並擺在地洞的入口處。
這是沈英嵐第一天夜裡就說過的,他一直想試試。
見趙勵還是不肯讓步,樂呵呵看戲的錢靖終於忍不住開口,嘖聲道:「就讓他去拿個東西唄,多大點事,你別管他了。來來來,咱接著下。」
他急於接著下棋,這把自己先手,優勢無限大。
趙勵心裡也煩,這新人總一副高高在上的裝逼樣,看得他牙根痒痒。
要不是在這破島上禁止鬥毆,他早就把這傻逼揍得滿地找牙,直接拉去醫院ICU了。
他轉頭看了眼解昭,咬了咬牙,靠在他耳邊低聲威脅道:「你最好老實點……別以為我真治不了你……」
解昭挑了一下眉。
這個不良少年雖然狠勁十足,但是只有十六歲,在他眼裡就是個毛沒長齊的中二白痴。粗俗的罵詞重複頻率如此之高,大概是從沒學過「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或者說本身文化水平比較低,詞窮很正常。
趙勵終於坐回了原來的位置,狠狠瞪了解昭一眼,然後把一枚黑子啪地摁在棋盤上。
解昭只覺可笑。
順著甬道往外走的時候,他忽然想起剛上大一時,上高中的表弟因為沉迷某手遊,成績一落千丈,一個學期內直接從年級前百掉到了本科都懸的水平。
姨媽姨夫把他們全家和爺爺奶奶七大姑八大姨都喊了過來,圍作一圈,對寶貝獨進行了長達三個小時的思想教育。
當時他坐在沙發上,一聲不吭,像個局外人似的聽著家長們對網路遊戲的各種口誅筆伐。
而被討伐者則是一臉煩躁,嘴裡嘰里呱啦說著以後不上學了,要去打電競賺大錢,揚名立萬那是分分鐘的事。
姨媽氣得當場心臟病發作,一群人手忙腳亂地到處找藥,喊救護車。
在一片混亂中,解昭站了起來,走到滿臉青春痘、翻著白眼對自己親媽漠不關心的表弟跟前,很平靜地問他:「你段位多少。」
表弟一下子來了勁,噌地一下坐直了身子,眼裡流露出驚喜。畢竟這位常常被爸媽舉例拿來跟自己對比的三好學生表哥,從前在他心裡一直是那種只會死讀書的呆板形象,這種書呆子根本不入他的眼。
原來三好表哥也打遊戲!
表弟很激動,眼冒金光:「王者52星。」
頓了一下,他急急忙忙又補充:「法師刺客我都玩得溜!貂蟬猴子阿珂司馬懿都拿過省級!」
沒等他問表哥你是什麼段位,就聽解昭又說:「打了多久打上的?」
表弟愣了一下,不明白解昭為什麼這麼問,但涉及遊戲的一切問題都在他興趣範圍內,他都樂意回答。
順便炫耀。
「三個星期!」他很是得意。
解昭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夾雜著幾分同情,把表弟看得心裡一驚。
「我有個小學同學,」解昭不緊不慢地開口,「高中天天逃課在家打遊戲,用七天從青銅上榮耀王者,被選去廣州青訓。」
表弟當場怔住,小心翼翼得問:「然後呢……?」
「沒然後。去了一個月被趕回來了,因為電競訓練太苦他吃不消,而且隊友都嫌他菜,沒天賦。」
解昭笑了笑,「我看過他發的朋友圈,也是刺客玩家,最高記錄是國服第二韓信。誒,你剛剛說你的最高記錄是什麼來著?」
表弟一臉呆滯,怔了半天,吞吞吐吐道:「不不不可能,你騙人!」
解昭:「他叫方海洋,就住你們小區,現在輟學在家幫他爸看小賣部。你不信可以去找他聊聊,要不,我把他微信給你?」
表弟:「……」
解昭永遠都記得,在家長們七手八腳抬著姨媽上擔架的混亂之中,悲憤交加的表弟忽然嗷嗚一嗓子,哭得那叫一個驚天動地。
回想至此,解昭嘴角微微勾起,殘酷而冷漠地笑了笑。
對,就是那種感覺。小屁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