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想囉嗦著追問幾句,但眼看解昭低下頭,開始翻閱手上的稿紙,他趕緊把嘴閉上。
大佬負責分析案情,自己這種菜比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安靜少說多做,最後能不能打通高級任務甚至隱藏任務,就指望這條大腿了!
解昭把去年的舊劇本通篇翻了一遍,然後站起身,向窗邊走去。
夏語冰:「去年的劇本有什麼問題嗎?」
「四場戲:《奧賽羅》、《九色鹿》、《浮士德》、《歐西里斯的棺材》,結局都和今年的差不多,只能說國王口味沒變,其他的暫時還看不出來。」
解昭將藏在窗簾後面的長繩扯出來,從破碎的窗口扔了出去,一隻腳踩上窗台:「去樹林,通知他們。」
二十分鐘後。
解昭和夏語冰站在林中小屋門口,看著裡面的場景,默然無語:
那張用來安置傷員的長桌清空了,血跡也擦得乾乾淨淨。
此刻上面擺著四五瓶見了底的葡葡萄酒、一疊海碗大的酒杯,和一個酒氣熏天、整個身子伏在桌上呼呼大睡的老婦人。
喬伊。
她對面坐著克雷諾夫醫生,遲衍和羅曉菁。
醫生的臉上泛現出兩道酡紅,迷迷瞪瞪地向門外望過來,一看腦子就不大清醒。
遲衍倒是毫無醉意,隨即起身向他們打招呼:「來了?事情成了吧。」
解昭掃視了一圈,發現丁士超的屍體不在屋內,大概是已經被處理掉了。
「她怎麼會來?這都什麼情況?」夏語冰訝異地指了指喬伊,對方適時地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呼嚕,嘴裡含混不清地嘟噥著,換了個姿勢接著睡。
怕是打雷都吵不醒她。
夏語冰:「你們把她灌醉了?」
遲衍聳聳肩:「不是我。是克雷諾夫醫生,他帶著大包小包的藥品提前過來了,沒等到宮裡的人把『屍體』送出來,就知道是你們得手了。他高興得很,說要跟我整幾杯,然後又說和喬伊好久沒見了,找她來一起喝酒慶祝,順便敘個舊,再然後……就這樣了。」
頓了頓,他又急於自證清白似的舉起手,補充道:「我記著正事,可一口都沒喝啊!」
解昭的視線落在酩酊大醉的喬伊身上,然後移到桌上丁零噹啷的酒瓶堆,嘴角抽了抽:
……你們管這叫幾杯?
「真得手了?國王怎麼說的?」遲衍問,「發火沒?」
夏語冰把剛剛發生一切都仔仔細細向遲衍敘述了一遍,末了看向解昭:「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解昭回想起王后眼中的那滴淚。
「弒父篡位的情節基本可以確定是真實發生過的,不然那個變態國王不會激動成那樣。」他避開這一意味不明的發現,先說出了自己的觀察結果。
「他好奇怪,」夏語冰蹙眉,「正常人被戳穿罪行不是會驚慌失措嗎?為什麼他看起來那麼高興,就像是……巴不得看見所有人都看見他弒父的全過程。既然如此,他當初為什麼還要滅前宰相塞涅卡的口?」
「瘋子的想法跟正常人不一樣。」解昭,「塞涅卡可能是掌握了能夠證明老國王離奇墜樓與他兒子有關的證據,這和我們純粹是猜測的舞台劇完全是兩碼事。在國王眼裡,我們的小動作根本無法威脅到他,反而會讓他覺得很興奮,因為他樂於把罪惡擺到明面上來供人觀賞,就像前幾場被他改動後面目全非的戲劇。我想,今晚的戲對他來說,就像一本塵封已久的相冊突然打開了,能讓他想起從前那些『快樂』的事情。」
「瘋子的想法,正常人居然能理解到這麼透徹?」遲衍忽然插話,不咸不淡地說了這麼一句。
解昭抬眼看他,嗤聲道:「因為我也不是正常人。我攤牌了,你滿意了?」
遲衍笑了笑,高高挑起了眉毛,沒答話。
這段看似同伴間玩笑話似的互懟,在旁觀者夏語冰看來,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
見遲衍不再蹦躂,解昭也懶得跟他掰扯下去,說回正題:「所以他最後會問那麼一句,大概就是為了試探劇本的來源,同時他肯定也在觀察我們的反應,判斷我們手上有沒有存在證物的可能。」
「物證大概不會有了。」夏語冰長長嘆了口氣,「都過去了四年了,而且案發現場被大火燒的乾乾淨淨,解昭你前天晚上去看過,你知道的,那裡什麼也沒有。至於人證……」
他搖了搖頭:「估計也懸啊。他連一國宰相都能套個莫須有的罪名直接絞死,其他那些小官小職、侍女衛兵什麼的,豈不是隨隨便便滅口?」
這一刻,解昭的腦海里再次閃現出女人被黑紗遮住的面孔,以及那滴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