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泡個澡,她起身擦拭,抽開挽發的簪子,一頭濕漉漉的長髮搭在肩上。
掐一記去塵訣,長發的水漬被捲走,順滑的烏髮自然地垂在肩後。
套上乾淨內衫,來到床榻,她把自己埋進被窩裡。
身下床褥柔軟,身上綢緞蓋被曬過太陽,屬於太陽的味道,讓人卸下心防,渾身暖洋洋,很快陷入甜夢中。
再次醒來,窗外夜色已深。
睡了一個白天?
神識一掃,發現隔壁主殿竟沒有罩上結界,長條案上,堆疊得高高的竹簡,解蘭深一目十行,快速瀏覽。
感受到屬於她的神識,他抬眸凝來臥室的牆面,不辨喜怒,低下頭繼續專注自己的事。
剛睡醒,楚阿滿心頭不高興,也要讓他不高興。
套上鞋襪,沒有任何阻礙地推開主殿門,步入寢殿,她拿過蒲團,坐到對面的位置,托腮看對方放下手中竹簡,與讀過的竹簡堆到一處。
他重新拿起一冊,全神貫注的閱覽,目光落在某處,一點沒有搭理她的意思。
他執意帶她回玉清峰,楚阿滿也不叫他好過:「看什麼呢,這麼專心?」
她手肘支在長條案,作為支撐點,俯身湊來,念著:「《魔域異聞錄》,上古神魔大戰時期,天魔座下有一異獸,喚鳧篌,其狀如雄雞而人面,其鳴自叫也,見則有兵。①擅幻境,喜食怨煞氣,兇猛異常,天魔以人祭養之……」
楚阿滿視線定格在「人祭」兩個字,繼續往下念:「異獸鳧篌與朱厭現世,往往象徵著兵禍之災。②」
陶璟沒死,逃去了魔域,當天魔神識在他體內甦醒,上古神魔戰場開啟,未來修仙界與魔域不可避免的迎來一場戰事……
先不提十幾年後發生的事,難道她遇到的怪霧,其實是天魔的坐騎,因魔種而甦醒的異獸鳧篌?
竹簡下方標註一行小字,楚阿滿的這處視角背對著光,看不真切,支使說:「我看不到,你偏過來些。」
解蘭深窺她一眼,沒說什麼,手中的竹簡,順著她的方向調整。
藉助光亮的映照,她看真切了,順嘴念道:「面對品行高潔之人,異獸鳧篌避之不及。」
想起走出通道時,瞧見解蘭深緊隨被捲入霧氣的兩名新人,沒有被霧氣吞噬,如今想來,霧氣分明是躲著他。
這樣想著,她懷著好奇念下半段:「面對窮凶極惡之徒,鳧篌追逐著吞吃入腹,供其吸納怨煞氣。」
楚阿滿:「?」
合著意思是說,被霧氣吞吃的,都不是啥好人唄!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死掉的龐柯與莫淮,反正不是好東西。
剩下她、上官游和尹落姝,同樣不是善男信女之輩。
任寧嘛,並非沒有資質上等的任家子弟,有天賦不算什麼,能活下來才算本事。
任家內鬥嚴重,任寧能坐穩任家少主的位置,可見頗有手腕。
她們都不是好人,所以這是一場惡人自有惡人磨的遊戲?
一群惡人在它腹中內鬥,煞氣驚人,源源不斷帶來數不清的養分,鳧篌真是長了個聰明腦瓜啊!
楚阿滿抬頭,打量面前端方雅正的人。
被她欺騙,重傷後被她丟下,他無論如何生氣,依舊情緒穩定,除了把她關在玉清峰,沒有傷害她,更沒有報復她。
與楚阿滿看過的話本子裡,男女主人公動輒爭吵,女主被虐身虐心完全不一樣。
他沒有虐待她,來天劍宗前,特意帶她去空翠城享用了美食,太滿足了。
「餓了嗎?」他問。
她眨了眨眼,不是白天才在空翠城吃過深海鰲花魚粥、芡實糕等。
看出她的疑惑,解蘭深解釋:「你睡了兩天一夜。」
不提還好,一提起來,楚阿滿眼睛又饞了:「想吃追風兔。」
他放下玉簡,起身往外走出幾步,見她不動,回身看來:「不是想吃追風兔嗎,還不跟上?」
「來了。」楚阿滿撐著長條案,從蒲團里站起,追了上來。
空翠山中,黑燈瞎火。
入夜後,敢在空翠山行走的修士,多多少少有些真本領。
楚阿滿啃著追風兔,見頭頂罩下結界,明白他接下來又要開始盤問了。
難怪問她餓不餓?
哼,先給個甜棗,然後來一巴掌,以為她會傻乎乎忘記痛?
解蘭深沒有一上來盤問鳧篌,反而問她追風兔好不好吃?
追風兔跟以前一樣肉香四溢,烤得滋滋冒油,楚阿滿嘴裡包著兔肉,含糊:「還行。」
「你殺了龐柯和莫淮?」
聽到他的話,她心道果然如此:「如果我說不是我殺的,你會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