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他愛妹心切,此刻必然是悲痛欲絕。
沒在門口逗留太久,夕陽落下之後,她提了一盞燈跑去原本鋪面,那鋪面早被大火燒成灰燼,她一早就想到這個結果,竟沒想到這般悽慘。
她曾寄予全部希望的小鋪子,就這樣被人一把火燒得渣都不剩,緊鄰的兩間鋪面也遭了殃,損毀不小,此刻人已搬離,她就這樣坐在一片廢墟前直了眼。
這個時辰街市上已經沒了什麼行人,因而馬蹄聲才會格外醒耳,朝一側望過去,吳相宜目光一滯,竟沒想馬上之人,是陶文璟。
天色陰暗,唯有身前一抹暖光照亮,越發顯得吳相宜身子單薄。
「你怎麼來了。」——這是長久以來,吳相宜第一次主動問起他。沒有陰陽怪氣,沒有怨念深重。
沒有急著答她的話,陶文璟匆忙掃了一眼廢墟,目光卻不敢在其上逗留太久,這裡的每一捧灰燼,皆是她妹妹的手筆。他深知這個女人為了在京城立足到底花了多大的勇氣,可這些,都被陶雨霏輕易摧毀了。
她的人生,被毀過三次,第一次是她家中老房倒塌,第二次是在陶府見到徐朝妻取旁人,第三次......
對於眼前這個女人,他愧疚萬分,無懷以報。
翻身下馬,他徑直走到吳相宜的面前,借了手裡的火光吳相宜才看清,面前人臉上散著異樣的紅光。
此人半個身子都纏著紗布,一股濃濃的藥氣鋪開,以他的傷勢,這樣出門一來不整衣冠,二來對傷處不好,不算妥當。
「你傷可好些了?」吳相宜有意與他視線錯開,只將目光落到他肩上。
明明想告訴她,他一點兒也不好,幾日水米不進,發著高燒,可方才騎在馬上,一路顛簸而來,早就用盡了全身的氣力,連開口說話都成奢侈。
一陣沉默之後,那人毫無徵兆雙眼翻白,於吳相宜面前倒了下去。
在失去意識之前,陶文璟看到摔落在地的美人燈,還有她朝自己奔來的場景。
......
同時無人留意的陶府角門敞開偏門一扇。
陶府的小廝引著一人入門。
二人腳步匆忙,一路來到陶丙勛的書房。
書房的門被輕輕推開,小廝將來客引入書房後半句話未講便退了出去。
才失了愛女的陶丙勛頹色盡顯,只於案前懨懨抬起渾濁的老眼,啞聲道:「來了。」
「聽聞府上新喪,陶大人節哀。」
案前之人身子微彎朝前作揖,一身塵氣免不了使得燭火跳動,他投在牆上的影子也跟著晃動兩下。
隨之直起身,目光朝前。
這種話近些日子陶丙勛不知聽過多少,懶得應付,只道:「一路奔波辛苦,難為你了。去上柱香,回去休息吧。」
瞧出對方這會兒沒心思理他,亦不纏留,反正他人已經來了,只當走個過場也就是了。
轉身推門出去,身後小廝復而將書房的門又帶上。
仰頭望夜空,這京城的夜,和棠州相比也沒什麼特別。
周南逸心中冷笑一聲,如是想。
第六十八章
眼前是濃煙滾滾,不知從哪裡傳來女子哭聲,忽遠忽近。
黑煙處是陶雨霏單薄的身影,流著淚聲聲哭訴。
黑暗中有星點溫暖於身前游離,陶文璟猛得一把抓住,於混沌中睜開雙眼。
入眼的是吳相宜憂急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