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大學,討厭大學!我討厭大學!!」
「10月8日,日青。
「今天父父帶我去zhen上玩!好開心,父父給我買了紅果子串,我吃了一個,suan suan甜甜的,好吃。我xiang給姐姐吃,但是姐姐在背書,我不小心shuai sui了,姐姐沒有吃到,我好傷心。
「但是今天我變得特別xiang個大人,我很從名,我和阿娘說是二柱shuai sui的紅果子串,阿娘沒有打姐姐!」
我傻住了。
她沒必要在日記里也寫假話。
阿娘真的給她留下過桂花糕?可她那天根本沒有吃到啊?!
這一塊桂花糕還能給誰吃了?
還有,那天的糖葫蘆串居然不是在給我炫耀的,而是……為了給我吃的嗎?
不是……不是這樣的。
我記得我聽過有人說過,女人天性就是愛嫉妒,是沒辦法的,這是刻在她們骨子裡的東西。是誰來著?我想不起他的臉了。
可是妹妹不是呀,妹妹沒有在像我以為的那樣嫉妒我分走了為數不多、可憐巴巴的愛。
不對!那是因為她已經擁有足夠多了,所以她就可以施捨給我一些她的碗裡溢出來的愛。
我不敢再看那本錯字連篇的日記,連忙把本子合起來,像扔掉一隻燙手山芋一樣扔回了妹妹的抽屜里。
我感覺到我胸口的心臟在瘋狂亂跳,快要從喉嚨里跳出來了,我雙手止不住地顫抖,一本一本地從抽屜里拿出我需要的書本。
孬貨。我也是孬貨。我現在為什麼想哭!不可以哭!哭是孬貨才會做的事。
我狠狠用袖子摸了一把眼睛,不用看也知道我的眼睛旁邊肯定被粗糙的布料磨出了一道快要破皮的傷痕。
把所有要帶走的書都放進我的小包袱里,我拎著包往肩膀上一甩,那重量比我預期的要重得多,我整個人被包袱帶著跑了。
我藉助旁邊的桌子勉強站穩,腰背被壓得完全直不起來,沒怎麼鍛鍊過的雙腿也隱隱發抖。
我咬牙得兩頰發酸,努力地一步一挪,像一頭負荷過重的驢,還沒走出多遠,我就覺得我的腰快斷了。
好不容易挪到門口,阿娘沒坐在那邊搓衣服,而是進了房間,聽聲音好像是在灶台間燒水。
雖然我已經被包袱勒得喘不過氣來了,但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黑暗的房間裡呼喚我,讓我轉過頭去。
我看到有一片影子鑲嵌在廳堂那張最精緻最昂貴的椅子上,影子拿著一根菸斗,劃亮火柴點燃菸絲,深深吸了一口,似乎是學著地主老爺的樣子想翻著白眼吐出散亂的煙圈,但很快被煙味嗆到而咳嗽起來。
他把嶄新的菸斗在潮濕破角的桌子上磕了磕,然後心疼地直吸冷氣,在衣服上找了一方乾淨的布頭擦拭菸斗,嘴中念叨著:「老爺怎麼老愛抽這玩意,難吃死了。」
那是我的爹爹。
過了一會兒,阿娘燒好了水,拿著銅水壺走過來,給爹爹面前的茶杯里倒上滾燙的熱水,她做得很熟練,已重複了千萬次那樣。
她放下了銅水壺,轉頭便看到了我,似乎呼吸停了一下,但我沒有特別注意她。
我全身心地盯著那片從不離開那張椅子的黑影瞧了半天,終於遲遲想起來,咱們家裡不是三個人,是四個人。我還有一個爹爹。
可我竟然都想不起來他長什麼樣子。什麼樣子的眼睛,什麼樣子的鼻子,什麼樣子的嘴巴,是一個什麼樣子的性格,有沒有抱過我,有沒有罵過我。想起他時,我腦子裡出現的人臉是空白的。
直到椅子上的那片影子緩緩地轉過身來,我才意識到他不是影子,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見到他正臉的那一刻,腦海中的那張臉終於填上了五官。
我想和他說解放後不興地主老爺的稱呼了,可我看看他手裡一看就值好幾塊的菸斗,再看看自己身上和阿娘身上的舊衣服,忽然又覺得沒有必要。
因為我想到一件事。
一件足以顛覆掉我整個世界的事情。
第110章 致肖田(四)
小時候, 很小的時候,應當是剛上學堂的年紀,我還沒有習慣阿娘對我學習的高要求, 夜裡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哭得兩眼腫得跟核桃似的。
妹妹當時更小, 和阿娘一起睡。她剛長出幾顆乳牙, 阿娘那日就做了幾塊軟糯的桂花糕讓她捧著啃, 我聞著清甜的味道直流口水, 想也知道會有多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