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山梧點頭:「你送給你兄長的香囊上繡的這個圖案,那香囊被他弄丟在槊方大營,是我給他找回來的——他沒和你提過?」
鄭來儀不答,這的確像是鄭成帷能做出來的事。
叔山梧凡走過一遍的地方,便能過目不忘,他率領的軍隊用的都是他手繪的輿圖,臨摹一副山胡椒,對他而言不算難事,所以他看過她做的香囊,便轉手摹了圖案下來。
「誰允許你——」
鄭來儀一時氣滯。誰允許他如此輕浮,將未出閣女兒的繡品這樣擅自私藏,還做出如此含義曖昧的舉動,毫無半分忌諱。
她想起羅當說過的一件事,叔山梧曾經為邊關將士們專門請來畫師,為他們畫親人的畫像隨身珍藏,軍營里幾乎每人都拿到了一副畫像,唯獨將軍自己並沒畫。
有人問起,他卻說:畫了也是褻瀆。
「當時被困山中,隊伍里有人身體失溫,危在旦夕,我才把披風脫下給他們蓋的。本來這披風,我是從不離身的。是我的錯。」叔山梧坦然承認自己的不當。
鄭來儀的眼神落在他一身單薄的戎服,想起他明明也帶著傷,冰冷的眸光有不易察覺的融動。
「圖案繡在里襯,無人知曉,除了我自己,」叔山梧低聲,「當然,現在還有你。」
所以這束山胡椒,是他心有牽念又不至褻瀆的底線?
「無恥……」她低低罵了一句。
叔山梧聳了聳肩:「的確很無恥。拿走你的跳脫、扣留你的香囊、硬要把母親的遺物塞給你,還用盡心機使苦肉計……我自己都覺得無恥、無賴、無所不用其極。」
他迫視著她,「我後悔了,我只想你能繼續留意我。」
「瘋子。」
叔山梧低笑了一聲,似乎她口氣再嚴厲的批判詆毀,對他亦起不了半點作用,他只會全盤接受。
他離開涼州時,本來已經下定決心,把對鄭來儀的所有感情深埋心底,只要她不願意,此生可以再無交集。這決心下得很不容易,伴隨著頻繁發作的心恙,在夜深人靜時殘忍地煎熬著他。
可是她卻又出現在自己面前,一直找到了這裡,讓他勉強樹立的決心重又搖捍。
方才他在營外遇到羅當,聽他說在城門看見了貴人,那失魂落魄的樣子,臉上明晃晃地寫著擔憂。那不是擔憂一軍,而是擔憂一人。
是她主動送上門來的。那就別怪他抵抗不過自己的本心。
帳外傳來低沉的法號,僧人已經在為喪生的將士們念經超度,空靈的梵音伴著晨訓的金鉦,莊嚴的號角漸次響起,餘音綿延不絕穿透帳幕。
士兵們整齊的腳步聲穿過營區,雄渾的口號在風聲中迴響。
「萬里從戎,經年於役;不辭艱險,願盡勤勞……」
鄭來儀眼底波瀾微動,她曾在叔山梧率領的大軍中聽到過這樣的聲音。邊關兇險,死亡是最常見不過的事,軍營里慶賀平安和悼念亡魂始終在交替上演,只要平安歸來,便是值得慶賀的一天。=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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