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她仰慕自己的丈夫是羈旅征程中的英雄,依依不捨地在幾次離別之際親手為他披上戰甲。她幾乎是一路看著他殺進玉京,行至巔峰處。
而眼前的叔山梧,縱然隔世,一身氣概與膽識更未變過,仿佛死亡的陰影從來不曾將他覆蓋。
鄭來儀在桌案前緩緩站直了身體,想起一刻之前,她還如同前世一般因為見不到眼前這個人而陷入了巨大的恐慌,簡直是離了魂了。
她的臉上漸漸浮起端方而疏離的笑意,輕聲道:「我自然會繼續留意。不僅是留意副使大人您,我也會繼續留意西洲軍的一舉一動,為您和麾下將士祈福……」
叔山梧嘴角抿成直線,眼底的光暗沉下來。
鄭來儀的聲音柔和而清晰,緩緩續道,「只要副使大人一心為國,忠勇孝義效忠今聖,做好節度使的僚佐,妾便在此替崇山君先行謝過。」
她對著叔山梧抱以矜持的笑,笑容里沒有半分瑕疵,斂眸屈膝。
可只蹲下去一半,叔山梧的手一把托住她的臂彎,力道蠻橫地將人帶了起來。
鄭來儀被他拉得一晃,腳步踉蹌了一下,一隻手抵在他胸口,隔著衣料,他的心跳沉重而有力,在她掌心砰砰作響。
「你替嚴子確……謝我?」他冷笑,語氣是咬牙切齒。
士兵操練的聲音自遠處教場上傳來,渾厚的刺殺聲撼天動地,聲勢有如排山倒海,而他們的主將卻在這裡,被一句話擊潰了所有防線。
叔山梧的手緊緊攥著她手臂,骨節森然,似是溺水之人緊抓著救命的浮木。
「副使大人注意分寸。」鄭來儀皺眉,要把手撤回來。
「分寸?」
他依舊拽著她不鬆手,脖頸暴起青筋,冷笑著道:「鄭來儀,你在我的地盤,進了我的帥帳,現在讓我注意分寸?」
帳外突然傳來嚴森突兀的聲音:「你們看見鄭小姐沒有?節度使命來接貴人回去,有人看見她來了這裡?」
「回稟嚴押衙,末將不曾見到貴人,您去別的地方找找?」決雲應答的語氣頗為冷靜。
嚴森沒有說話,但腳步聲卻朝著帥帳靠近了。
「放開我!」
鄭來儀咬著牙壓低聲音,一邊將叔山梧的手猛地甩開,快步繞過人徑向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