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邊將不曾被皇帝疑心過?大祈自開國皇帝便是藩王出身,四夷虎視眈眈,我叔山尋不在,他就等著讓十六族胡人進犯!讓我把金山獻給李氏朝廷供他們那些蠹蟲揮霍?!茂郎,為父不知你怎會生出如此荒謬的想法,養兵之廢,你根本想像不到!我叔山尋絕無可能像那些膿包番將一樣,仰玉京鼻息而活。」
「如今的九節度,哪一個不要依靠中央供給糧草兵馬,除了在青州的您,兵強馬壯,又坐擁金山——這樣下去,不等到奚人從北地入侵,朝廷就要先走一步,出拳遏制清野軍了!」叔山柏的語氣嚴峻了些。
「哼,遏制我?我倒看看誰有這樣的本事與我對壘?是嚴子確?還是那個姓魚的閹人?」
叔山柏忍不住,大聲道:「朝廷未必會和您硬碰硬,只消一個私通鄰郡的罪名,就能將我叔山氏一網打盡!」
「……私通鄰郡?」叔山尋狐疑地看向叔山柏。
「您這回帶隊押送黃金入都,為何身邊不見蔣朝義?」
叔山尋一怔,隨即兩道濃眉緊緊皺起:「你……這是何意?」
「您讓蔣朝義帶隊,取道子午嶺,暗中向馭軍山輸送物資和戰馬,還以為能夠瞞過朝廷的眼線麼?」
「這一切,你是如何知道的?」叔山尋語氣冷冽。
容絮聽到這裡,忍不住道:「大郎在玉京這兩年,不曾指望您半點,勤勤懇懇低調做事,和世家大族相處和睦積累了不少人脈,就連太子也對他頗為認可。眼下就算是為了叔山氏的長遠,老爺也不該一意孤行啊!」
「一意孤行?」
叔山尋冷笑,「皇帝以和親名義作弄圖羅,等到乙石真發現所謂的賜婚,不過是一場為了讓圖羅徒耗國力的騙局,馭軍山就會成為第一個戰場,現在不準備糧草武備,到時候就晚了!你一介婦人,懂得甚麼?」
容絮面色一陣青一陣白。
叔山尋突而狐疑看向叔山柏:「蔣朝義的動向,是你岳丈透露給你的?」
叔山柏抿唇:「……是德音太子。」
叔山尋神色微變,朝廷這一回敏銳得有些反常,倒像是一直盯著他的清野軍一般。他眉眼中陰鷙一閃而過,半晌沉聲道:「太子又如何?李氏已經窮途末路,宗室子弟中哪裡拎得出一個像樣的?阿柏,江山不是靠人脈打下來的,我們已不是當年忍辱負重蟄伏玉京的叔山氏,事事迎合屈居人下,只會讓人更加無所顧忌地騎到你我頭上。」
叔山柏微微弓著的身體挺了挺:「圖羅反攻,朝廷早有預備,不然不會讓叔山梧去馭軍山提前駐防。此事和您無關,何必攪入這攤渾水?您再瞧不起李氏,他們畢竟身居高處睥睨天下,有天時地利,而您身為人臣,無聖旨跨境調兵,這便有謀逆之嫌!」
一向溫順的大郎鮮少如此執著。叔山尋眸光流動,視線自眼前的這對母子的面上掃過。
他突然有些挫敗,縱然一直養在身邊,叔山柏終究沒有繼承下半點自己的血性,終歸是那個一身桀驁,不肯回家的二郎更像自己一些。
「謀逆?」他冷笑了一聲,「李肅還沒說什麼,你倒是先給老子定讞了。」
叔山柏一時語滯。